第五章

「美麗的院長叔叔早。」

「美麗的院長早。」

「小潔，你別帶壞小朋友。」聽見那對他而言相當刺耳的稱呼，唐世磊瞪著眼前一大一小，壓抑著火氣的道。

楊潔入院，今天已經是第三天，為了給她一個最妥當的治療，在唐世磊的要求下，負責診治楊潔的醫生這幾天調出了她從小到大的醫療史及癥狀，確定她的身體狀況，然後嘗試著以靜脈注射抗生素的方法，控制她局部性的腹膜炎，再配合口服抗生素，慢慢讓發炎狀況消退。

在適合切除發炎闌尾的手術時機前，在唐世磊的首肯下，只要腹部疼痛不那麼嚴重，她就跟在他身邊，陪同他到處去巡房，也因此結交了一些病友，柯以強就是一例。

「我哪有！我是跟著小強叫的，所以你應該是要叫小強別帶壞我。」聞言，楊潔馬上開口澄清。

「是啊！小潔姐姐是跟著我叫的，所以美麗的院長叔叔，你不能怪小潔姐姐，還有，你也不能欺負小潔姐姐喔！因為我長大后要娶小潔姐姐當老婆的。」同時，柯以強也天真的道。

「柯以強，你才幾歲啊！現在就要預定未來老婆人選？」唐世磊聞言，好笑又好氣的以手指輕觸柯以強的額頭，但他的雙眼卻是瞅著站在一旁，漾著笑的楊潔。

楊潔這一個穿著天唐醫院病服的女病人，跟在醫院最出名的美麗院長身邊，肯定會招來眾多注目，也會惹人說嘴，不過在某個護士流傳出八卦謠言后，眾人更是好奇，大家是都沒說什麼，但他們看楊潔的目光，就像在看什麼奇異的珍寶。

唐世磊早就找到曾幫楊潔送早餐的護士，從她口中得知她們交談的所有內容，所以對其他人看他們的目光倒不以為意；至於楊潔，單純的她沒有察覺出有何異樣，只覺得大家特愛找她說話……所以，即使大家話全都沒講明，他們之間卻流竄著絲絲曖昧。

「美麗的院長叔叔，你是不是沒有女朋友，所以你嫉妒我？好吧！反正我也很喜歡美麗的院長叔叔，所以我就大方點，在我長大前，先把小潔姐姐借給你當女朋友好了。」柯以強才幾歲，當然沒有察覺站在他身邊的兩個大人在搞曖昧，徑自用童言童語道。

「謝謝你的大方啊！」唐世磊笑道。

「嘻嘻……不客氣。」

「好了，大方的小強小朋友，等下等護士小姐拿葯來時要乖乖服藥喔！我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

「嗯，我會乖乖吃藥的，美麗的院長叔叔、小潔姐姐，再見。」柯以強揮動著小手，向兩人說再見。

「再見。」

「美麗的院長，原來你有這麼有耐心的一面喔！」兩人向柯以強道別，走出病房后，楊潔突然打趣道。

「不然你以為我每天閑著沒事都在發火喔？」他瞪她一眼，啐道。

「至少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生氣——看，你現在不就是快要發火的樣子！」她像是抓到他的把柄般，大聲指著他道。

「你自己先想想，我會生氣是誰害的？」聞言，唐世磊有股想翻白眼的衝動，指控道。

「誰？」

「你！」

「我？為什麼？」楊潔似乎相當意外會聽到這一個答案，反射性的就問出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喔，有一天我真的會被你氣死。」想發火，但看著她一臉無辜，他又很難真的對她生氣，悶到最後，氣死的可能只會是他自己。

喔，他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還是欠了她多少債？這輩子才會遇到楊潔這個剋星，氣死自己！

「那為了避免你氣死，我先走好了。」似乎這時才意識到她真的是惹火他的罪魁禍首，而且他看起來有越來越生氣的傾向，楊潔悄悄吐了吐舌頭，想要先行溜走。

「站住。」

「唐院長，請問還有什麼事？」再度輕吐小舌，聞聲，她馬上站定腳步，轉過身，一本正經的問。

「都過三天了，你還是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嗎？」唐世磊雙手環胸，直言開口。

打從他從護士小姐口中了解一切事情，他就一直在等她想清楚，可是她卻像是忘了護士小姐要她正視自己感情的這件事，每天都掛著笑，卻什麼都不說，讓他終於忍受不了，自己先開口問。

「話？什麼話？」突然聽到這個問題，她腦袋一時間沒轉過來，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問。

「三天前，在病房裡，你跟護士小姐交談的內容……」

「啊！」不等唐世磊把提醒她恢復記憶的話說完，楊潔猛然叫了一聲，不只唐世磊把話打住，一臉疑惑的瞅著她，就連過路的病人、護士，都反射性的轉頭望向他們這一個方向。

「怎麼了？」

「唐世磊，我的手機丟在小強那了，我先去找手機，今兒個我就不跟你去巡房了，掰。」

「小潔——」

看她頭也不回的快速跑走，唐世磊不但不生氣，反而開懷的大笑起來，笑得所有望向他們的人都是一頭霧水。

只有唐世磊自己知道，他會笑，是因為在楊潔跑走前，他清楚的看見她臉頰染上的那團紅暈；他會笑，是因為她從病房出來前明明什麼都沒帶，卻以丟了手機為借口，害羞的逃走……

「小潔，你是逃不掉的！」

在唐世磊注視著她逃跑方向，暗自在心底許下宣誓的同時，楊潔已經快速彎進一個轉角，確定唐世磊沒追上來，他也看不到她人後，這才拍著胸口，大口喘氣著。

其實這幾天她真的有認真想過那天護士小姐跟她說的話，仔細回想她跟唐世磊相處的點點滴滴，也偷偷觀察著這幾天兩人的互動，確定了自己不僅是對他有好感，她根本就是早已喜歡上他而不自知！

但知道歸知道，要說出口對她而言可是個大挑戰啊！而且他也從來都沒說過他喜歡她，這就讓她更加難開口了，因為她最大的顧慮就是不想把心意挑白后，反而失去他這個朋友……

「唉……喜歡一個人怎麼會這麼麻煩呢？」

「喂……」

「小潔，你終於肯接電話了！你啊你，你什麼時候辭職了？為什麼我們這一票好朋友都不知道？要不是我打電話給你，你總是關機，我也不會打去公司，也不會知道三個多禮拜前你已經辭職了……」電話那端的人一等電話接通，就一股腦的把話吐出，讓接電話的人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

「小潔，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你怎麼都不說話？」好不容易說到一個段落，需要喘口氣，喝口水潤潤喉的駱以楓這才驚覺她一直沒聽到楊潔的聲音，疑惑問道。

「小姐，抱歉，我不是小潔……」接起這通電話的人，也就是唐世磊，終於有機會開口澄清。

「咦？你是誰？你怎麼會聽小潔的電話？」乍然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的竟然是男聲，駱以楓訝異道。

「我叫唐世磊，是……」

「唐世磊？那個美得冒泡的天唐醫院院長？」不等他介紹完，駱以楓已然驚喜道。

難得見到一個長得比女人還要美上三分的男人，就算距離田筱甜車禍出院已經有一段時間，她還是記得很清楚。

「我是天唐醫院的院長沒錯，但請不要加上『美得冒泡』這種不適合男人的形容詞。」唐世磊壓抑著火氣的一字一句道。

「可是你真的長得很美……」

「小姐，請問你到底是打來做什麼的？」額頭青筋爆出，唐世磊低吼打斷她道。

「啊！對，小潔呢？為什麼她的電話是你在接？」一經提醒，有點興奮過頭的駱以楓這才回到現實。

「她現在沒空接電話，有事請說，我幫你轉達，要不，晚點我再請她回給你。」唐世磊試圖深呼吸著，回答道。

今天是楊潔進行手術的日子，雖然盲腸炎的手術相當簡單，危險性也低，但他還是希望能陪在她身邊，所以在做完例行公事後，他便決定去陪她。

誰知經過她的病房時會一直聽到她的手機響了斷，斷了又響，一直重複著，想到她住院的第四天，那時她跑去找小強玩，他曾幫她接過她媽的電話，甚至在電話中告訴她媽，他們不久后就會結婚，到時會回去拜訪他們……後來她媽就沒消沒息，如今又聽到手機響，他才會決定幫她接電話，沒想到這個打電話來的女人跟小潔一樣，總喜歡說他美……

這算什麼，物以類聚嗎？

「沒空？你們兩個該不會……」聽到這，駱以楓連忙發揮想象力，曖昧的試探道。

「小姐，請問你到底有沒有事要我幫你轉達？不然我要掛電話了。」唐世磊才不理她的試探，她是否會想歪更不是他會關心的事，他看了下表，一點都不願浪費時間在一個白目女人身上。

「別生氣，別生氣，那就麻煩你晚點再請小潔打給我吧！再見。」聽出唐世磊話中的滿滿火氣，駱以楓這下更想歪了，丟下話后，她馬上掛掉電話，但心中卻期待著晚點楊潔打給她時的逼供大會。

電話掛斷，唐世磊算準時間，剛巧迎接做完手術的楊潔。

「小潔，剛做完手術，現在麻醉還沒完全退，可能不感覺痛，不過你身體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都要隨時說。」直到重回她的病房，守在她身邊的唐世磊一發現她醒了，小心觀察著她的狀況，並提醒道。

「嗯，我知道。」楊潔有些虛弱的回應。「唐世磊，我覺得頭有點暈，還有點噁心。」過沒一下子，她突然道。

「我看看，這是全身麻醉後會有的正常現象，如果你真的很不舒服，我再請護士幫你打止吐劑。」見她對著垃圾桶，一副要吐的模樣，他連忙上前攙扶著她的身體，大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打著，只希望她能舒服點，同時臉上也帶出一絲不舍的安撫道。

至於有人打過電話來一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他決定等她津神恢復后再提。

「嗯。」

「你現在還是多休息……」看她似乎不再想吐，他怞出面紙替她擦拭嘴角，再小心翼翼的讓她在床上躺好，說道。

「陪我。」以為他要走，身體和津神的疲憊、虛弱讓她一點都不想一人獨處，連忙開口請求。

「放心，我沒說要走，你乖乖閉上眼睛休息，我就在這照顧你。」他的大手撫向她的眼，讓她閉上眼休息，另一隻手則輕握著她的手，讓她知道，他一直待在這陪著她。

「好，我休息。」

「乖。」

他道，然後突然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讓剛閉上眼的楊潔再度睜開雙眼，可當她看著他臉上憐惜的笑容時，她也跟著悄悄漾出一抹甜笑。

在這一刻，兩人頓時有種心靈相通的默契，所以她什麼也沒說的又閉上眼，只有嘴角上揚的甜蜜清楚呈現。

她閉眼休息，他憐惜照看，平靜、溫馨的氣氛就環繞在兩人身邊，久久不散！

「唐世磊，你到底在電話中跟小楓說了什麼？」

不知是不是有專門的營養師在幫她調理身體，還是因為唐世磊的細心看顧，手術過後的第四天，楊潔的身體已經逐漸好轉，不適感大幅減小，只要再觀察幾天，確定她一切恢復正常，便可以出院回家。

唐世磊這才把關機的手機交還給她，並說明有人打電話給她，並要她回復一事。

看到熟悉的電話號碼，楊潔知道是駱以楓打來的，她連忙回撥給她。當然晚了這麼多天才回撥的楊潔，被一開始興奮等待，最後等到差點抓狂，偏偏又打不通電話的駱以楓罵個老半天，甚至警告她還有兩個好友同樣等著她去自首。不過一罵完，八卦的駱以楓依然不忘詢問她和唐世磊那天究竟在「沒空」些什麼。

所以，等她向好友們賠完罪，當然要去責問那個「罪魁禍首」！

「誰？」

「小楓，就是你上回幫我接電話的那位。」

「喔，她啊！我並沒有跟她說什麼，我只是說你那天沒空接電話罷了，我有說錯什麼嗎？」來巡房的唐世磊在簡單檢查過她的身體狀況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那你為什麼要生氣？」楊潔想了想，那天她在動手術，的確沒有空接電話，所以她再問。

據小楓所說，就是因為唐世磊一開始說她沒空接電話，接著又一副像是被人打擾般的不耐煩，才會讓小楓的思路越想越歪。

因為盲腸炎住院，她覺得這是小事，並不需要跟好友們說，加上有唐世磊陪在她身邊，她就更沒想到要跟她們說，但他也不需要誘導小楓往曖昧的方向想去吧……雖然她說實話，並不是那麼在意他破壞她的清白啦！

「她浪費我去陪你的時間，我怎能不生氣？」聞言，他回答得相當直接。就算她逃避她對他的情感不說，他又不是老大那根木頭，什麼都察覺不了，所，以即使他也沒明說，他的舉動言行卻沒有保留他喜歡她的那種感覺。

「那你又為什麼隔了好幾天才告訴我小楓曾打電話過來給我？」而她則聽得臉一紅，又繼續問。

「你身體因為剛動完手術而感到不舒服，難不成你想用這種病懨懨的語氣跟你的朋友說話？」他注視著她臉上那抹淡淡的紅暈，大剌剌道。

「這樣說好像也對……」

「還有問題嗎？」他乾脆拉開椅子，坐下，一臉隨時等著替她解惑的表情。

「呃……沒有了。」望著他，她想了想他剛回答她的內容，好像真的沒有故意誘導小楓想歪的地方，她好像不該把錯怪到他身上。

「唐世磊，對不起。」知道錯，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然後小小聲的出聲道歉。

「我又沒怪你，你幹嗎道歉？」

「可是我剛剛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就用質問的語氣跟你說話，這本來就是我的錯……」

「呵……」聽她這麼可愛的懺悔，害他忍不出輕笑出聲。

「我那麼認真在跟你道歉，你怎麼可以笑我……唐世磊，你這樣笑起來真的好美！」她誠心誠意的在懺悔，耳邊卻突然聽到唐世磊發出的笑聲，一時惱羞成怒的她猛然抬頭指控，但在看見他那一張漾著笑的絕美臉蛋后，她整個人馬上呈現一副痴迷樣。

「小、不、點。」聽見「美」這個字，唐世磊咬牙切齒的叫她。

「怎麼了？你又在生什麼氣？」一聽見這熟悉的怒吼，楊潔頓時回神，好無辜的問道。

「你啊你，你到底有沒有記清楚我是一個男的？」他真想抓著她的肩膀，死命搖晃著她，要她腦袋清醒一點，可是現在她才剛動完手術，要是他這一晃，害她傷口裂開就完了，所以最後他除了想，還是只能用想的。

厚！遲早有一天他真的會被她氣死——死因就是他累積太多怒氣在肚子里！

「我當然有。」

她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會不記得他一再強調的事實？她頂多一時沉迷在他那張比女人還美上三分的臉蛋罷了，可是這哪能怪她啊！要怪也該怪他長得太美呀！

「有？那你還把『美』這個稱呼冠到我頭上！」

「那是因為你真的長得很美，除了美，我實在想不出要用什麼形容詞啊！」她一臉認真的道。

「你可以說我帥——」氣到無力的他仍忍著在胸腹間翻騰的怒火，試圖給她一些男人用的形容詞。

「但你明明就不是帥，而是美……」只是馬上就被她打斷，讓他恨得牙痒痒的，直瞪著她。「我錯了，唐世磊，你是帥，標準的大帥哥一個，就算潘安再世都比不上你。」

「謝謝。」見她終於知道見風轉舵，不再說他美，他該高興的，但額頭上冒出的青筋卻很難消下去。

「不客氣。」她則小心翼翼的賠笑著。

「唐世磊，還在生氣嗎？別生氣了好嗎？」看他突然不搭腔，徑自瞪著她不放，氣氛整個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小手輕拉著他穿在外的白色衣袍，露出討好的笑道。

「我對你生氣有哪一次是氣很久的嗎？」他沒直接回答，只是這樣道。

「嘻嘻，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所以才會被你克得死死的。」

「哎唷！唐世磊，你可是個大男人耶！幹嗎跟我這樣一個小女人計較呢？」

知道他沒那麼生氣了，就算他依舊看似怒氣未消的瞪她，她卻一點都不害怕，一徑的以笑臉望著他，小手更輕扯著他的衣袍，撒嬌著。

「這時候你就知道我是男的啦！」他沒好氣道，可是嘴角已經悄悄劃出一抹上揚弧度。

「人家一直都知道的。」

「最好是……」

「唐世磊，你嘴巴在咕噥些什麼？不是在偷說我壞話吧？」抓到他嘴巴一張一合不知在念些什麼，她故意笑道，也是在轉移話題。

「就是在說你壞話。」嘴一咧，他更故意道。

「欸……」

「好了，不逗你了，我問你，你想不想出去走走？」看她癟著張嘴的望著他，他無奈搖頭說道。

「出去？我現在可以出院了嗎？」聽到他這句話，楊潔一雙眼突然發亮，不管剛剛有什麼不滿的心情，全都丟到腦後，她一雙小手更緊抓他的衣服不放，直勾勾的瞅著他問道。

「不行。」

「欸，可是你剛不是問我想不想出去走走？呃……這好像跟出院的意思不太一樣喔……」

「你也知道啊！」看她突然一臉恍然大悟樣，他著實感到好氣又好笑，「手術完，最好是能下床多走動，增加腸胃蠕動，以避免沾黏，而且我看你醫院也走遍遍了，所以想說帶你出去走走，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想，我想出去——唐世磊，我馬上換衣服，你等我一下，只要一下下，我馬上就好……」雖然不是出院，但覺得能出醫院走走也好的楊潔整個人頓時充滿興奮的情緒，話一落，她便忙著找出外出的衣服，然後雙手抓著病人服就要脫掉，只是，衣服撩到一半，她卻突然想到現在病房中可不只她一人。

「唐世磊，你怎麼還不出去？」

「我以為你忘了我的存在，要在我面前表演脫衣服。」他坐在椅上，老神在在的調笑。

「我才沒有。」她臉一紅，撩起的衣服更急忙忙的把它拉下，不露一點春光。

「哈哈，我說笑的。」

「那你還不先出去。」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