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可我是名女子,恐怕幫不上什麼忙……」裘希梅很猶豫,她心裡很想一試,想將所知所學活用。

爹說她自幼聰慧,是個會讀書的人,有狀元之才,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出仕的才智。

「女子又何妨,聰明腦袋裝的是智謀,好過渾渾噩噩的獃子,我娘常說女人也可以當官,而且能力不下男子,只是這世道太過狹隘,容不得女人出頭。」雖然他不太認同女子為官,但不能否認,有些女子甚至比男子還有才情。

「可是我有夫家,不方便……」她不能常常出府,兩三天一次已是險之又險,好幾次差點穿幫。

「你不是要和離……」一出口,他頓覺失言,連忙補救。「我是指你依然能做男裝打扮,以我幕僚的身分為我整理其他人收集來的消息,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管元善收口得快,但是睫羽一顫的裘希梅已然明了定是杭氏說漏了嘴,於是她直接了當的告知,「我確實有和離的意圖,但是與旁人無關。」

「我可以幫你。」他不是旁人。

「幫我?」她失笑。

不輕易給予信任的裘希梅對他的好意抱持三分懷疑。

「相信我,你不會失望。」管元善信心滿滿的一笑,笑痕如碎玉般流動清潤光彩。

裘希梅看著他俊朗的笑臉,不由得呆了,雙頰也微微泛紅。

於是沒幾天後,裘希梅又開始裝病,她還狠心在自己的茶水裡加入使身體變虛弱的寒葯,又連瀉了好幾日,整個人看起來痩了一大圈,說起話來有氣無力,連雙生弟妹也被蒙在鼓裡。

這兩隻小的以為姊姊真生了病,還是很重很重的病,眼眶紅紅的不離她寸步,深怕一走開就再也看不到她,是她以休養為名才把兩人哄走。

她不久人世的消息在丁府內傳開,不少人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她斷氣,她的存在礙了很多人的眼。

同時,杭州知州有事路過地頭,特意前往丁府拜訪,三杯黃湯下肚,言談中透露有一女年方十六,至今尚未說定婆家,有意結秦晉之好,將女兒下嫁丁府長子。

這一下,丁立熙的心思活絡了,一個是不能給他任何助益的病妻,病容憔悴不堪,毫無姿色可言,一個是讓他飛黃騰達,平步青雲的官家千金,可想而知他會做何選擇,人是往高處爬,水才往低處流。

原本丁立熙對妻子有幾分喜愛,對她的身子頗感興趣,可是她不時的生病,想做點夫妻間的事她就病倒在床,一次、兩次的掃興,他也漸漸失去興味,少往她屋裡去。

不過風流成性的他並不寂寞,又迷上一個唱戲的戲子,包養在外頭成了他的外室,有段時間常往戲子那裡跑,連家也不回了,更遑論看重病不起的正室一眼。

但是最開心的莫過於嫌貧愛富的魯氏,她終於找著名目能將看不順眼的窮媳婦給趕出府。

「休……休書?!」

捧著朝她臉上丟來的一張薄紙,裘希梅激動得雙手發抖,她雙目迅速盈滿淚水,順頰而流。

在旁人眼中看來,她是不堪遭到休離的羞辱而心碎,痛苦得淚流不止,不肯相信夫家的無情對待,她此去前途茫茫,又拖著病弱的身軀,恐怕拖不了多久。

事實上她是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情緒激昂地顫抖不已,天空藍了,花的香氣濃了,就連苦得難以入口的湯藥也變甜了,她的心裡開懷得想大笑,大聲地喊著她裘希梅不是丁府的媳婦了。

終於呀,為了讓短視的丁家人主動提出休妻一事,她費了許久的功夫去安排,鋪陳了下堂路,可是還不夠,她要的不是休書,而是和離書,她不能帶著污名離開丁府,影響希蘭日後議親。

「娘,這……這是什麼……」裘希梅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滾動,欲落不落的噙著,顯得好不委屈。

「虧你爹老在我們面前誇他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能斷文論策,題詩寫詞,我看也不過爾爾,全是誇大其實,識字的你難道看不出這是休書嗎?」真是晦氣,明明是喜事一樁,她非要不識時務的哭喪。魯氏不耐煩的斜睨,揚揚手上的錦帕假意拭汗。

「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媳婦做錯了什麼,夫君他怎能平白無故的休我……」她低聲嘶吼,咳出一口血。

看到她吐血,魯氏嫌惡的以帕子捂鼻。「你對我不孝,犯了七出之條,打你進門后就一直病著,晨昏定省你做了沒?更別提在我跟前伺候,盡一個為人子媳的責任。」

「我也不願意呀!我病了……」她又重重地咳了幾聲,彷彿連五臟六腑都要從嘴裡咳出來。

「是啊,你病了,惡疾也是七出之一,我們丁府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了,你看看你一共喝了多少湯藥,我們有吭過一句嗎?可是你的病治不好了,幹麼還要拖累別人,我可不想熙兒背個克妻名聲。」

魯氏的意思是她要死就滾遠點,不要死在丁府,免得污了他們的地,一口棺材擺在府里多不吉利。

「我……我不走,我是丁家的媳婦,離了這裡我能去哪裡呢?娘,不要趕我走,我會……咳咳,讓自己好起來……我不吃藥……」裘希梅把休書捏皺了,哭得不能自持。

「大少奶奶……啊!不對,是裘小姐,你也別硬撐,明知道快要不行了,何必再來禍害大少爺,何不好聚好散,分得乾乾淨淨。」跟在後頭的冬香口出譏誚,在別人的傷口再踩上一腳。

「冬香,你不過是個……丫頭,沒你開……開口的餘地,給我滾……滾開!」

假咳變真咳,她是被冬香的話氣著了,這人真是小人得志。

裘希梅也不想和魯氏等人多周旋,她是一刻也不願待在丁府,但是忍了這些時日,不差一時半刻,她要堂堂正正的走出丁府大門,而不是像喪家犬似的被丟出去。

「夫人您瞧瞧,她還當自個兒是府里的主子逞威風呢!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裡,看她還有罵人的氣力,想必還能自己走出去。」不忘落井下石的冬香惡毒地要人帶病離府。

「裘希梅,別說我為難你,給你三天的時間打包離開,我丁府沒你這個媳婦。」她要為兒子迎來知州大人的女兒,那豐盛的嫁妝啊……想想就讓人喜得想明日就下聘。

三天?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娘,我不接休書,你們不能休我,有疾可以醫,不孝更是欲加之罪,媳婦不服。」

見她還想死賴著不走,魯氏發出哼聲。「還有無子,大夫都說了,你傷了身子,子嗣方面相當困難,我們熙兒可是長房長子,不能沒有兒子傳香火,你就死了心吧!」

「我……」她雙肩一垂,一上一下的抖動。

「你不走也得走,我們丁府留不下你,再說白一點,我們已為熙兒相中一門親,你不走,新人就無法入門,別占著茅坑不拉屎,熏臭一屋子人。」魯氏揮著錦帕,表示很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喃喃自語,好像陷入絕望谷底,「要我離開丁府可以,但是我不要休書,換一張和離書來。」

「什麼?!你還想要和離書?!」這女人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不給我和離書我就不走,我還要去巡撫衙門告丁府背信忘義,為攀富貴棄病中的糟糠妻不顧。」現在急的是他們,她有的是時間和他們慢慢耗。

「你……你竟敢威脅我,我……我非……冬香,去書房讓大少爺寫張和離書,我要扔在她頭上!」氣得不輕的魯氏用力吸了口氣,臉色漲紅的支使人走一趟。

「是的,夫人。」冬香應得歡快。

不一會兒,她腳步輕盈的跳進屋,額上有薄汗滲出,可見她趕得有多急,新墨未乾還有一點點暈開,落款處的紅泥指印艷得刺目,宛如人血。

看來丁立熙也很想休妻,急切地一刻也不肯等。

「你要的和離書,拿去。」

看著從頭頂飄落的和離書,眼中有淚的裘希梅笑了。「我的嫁妝、我爹留下來的書,我屋裡的東西我全要帶走,還有……」

不等她說完,魯氏冷笑地嗤哼。「都給你,都給你,也不值幾文錢,我還貪你那點破東西嗎?通通拉走,省得佔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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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謀妻厚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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