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哥走出鋪子后,齊穆笙又二輕撫那些教人愛不釋手的茶壺,他和皇上一樣,對字畫藝品都有濃厚興趣,皇太后常笑話他說:你啊,像你父王三分,卻像皇上七分,那脾氣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掌柜的,這六把壺要多少銀子?」
「主子定了價,一把要二百兩,如果王爺全要的話,奴才可以做個主兒,給您減五十兩。」
齊穆笙呵呵笑著:「爺會同你計較這五十兩?把壺給我打包起來,送進靖王府,記得,手腳麻利些,別給弄壞了,還有,千萬不能告訴王妃是爺買了茶壺。」
「是,奴才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岳掌柜樂得很,主子方才踏出鋪子,他轉手就把生意給做成。
他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地把齊穆笙給送出去,他在心底盤算著,明兒個讓小二進王府給主子帶好消息去,如果能的話,讓主子再弄個幾把進鋪子里擺,他看好這壺,說不定,明年這壺就成了店裡的大宗買賣。
景和居里,曹夫人滿眼笑意,對著茉莉再問:「你確定?」
「確定,那紙條上寫著:「請問,下一篇文章可否換到一次出府機會?」王爺在後面寫了個「可」字,還用上大印,那印章是王爺寫奏摺時才會蓋上的,連柳側妃也難得見到。」
「柳氏豈不氣壞了?」
「還能不氣,柳側妃以為自己防得滴水不漏,沒想到王妃和王爺私底下還是有交往,看見琉芳送來紙條,她氣得一巴掌狠狠甩到琉芳臉上,若不是琉芳還得回清風苑答話,恐怕連板子都打了呢。」
「被自己人背叛,真不曉得是什麼感覺?」曹夫人冷笑。
「我悄悄打聽過,柳側妃這回倒是冤枉琉芳了,王爺確實只到清風苑一回,至於有沒有見到王妃,清風苑上下沒有人知道,何況王爺去的那會兒,琉芳正在景平居里同柳側妃回話呢。」
「後來呢?」曹夫人對於一個丫頭的委屈不感興趣。
「柳側妃再生氣,也不能違反王爺的命令,只好吩咐琉芳,讓王妃多帶上兩個人再出門,琉芳應下,今兒個下午,王妃就領著盧管事和曉陽、曉初兩個大丫頭出府。」
「哼!柳氏這不是在害王妃嗎?」
「害?大夫人,這話是從何說起?」茉莉不明白,柳側妃分明是不得不,哪裡有害人意圖。
「她給王妃安排馬車了嗎?」
「沒有。」
「有安排侍衛護院嗎?」
「沒有。」
「王爺有陪王妃出門嗎?」
「沒有。」
「這不就得了,出門的是堂堂王妃吶,該有的儀仗哪能減,就算一切從簡,至少也得有王爺陪在身邊,她單單交代那樣兩句,王妃肯定以為拿到特赦,還能不立馬出門?
萬一在外頭遇上危險怎麼辦?就算沒有危險,若是碰上熟人呢?到時,話會怎麼傳?說葉茹觀不受王爺看重、不守婦道還是沒規矩,不管傳出什麼話,都對王妃不利。可憐吶,葉茹觀不過是小小的庶女,當時又嫁得急,葉府肯定沒有請教習嬤嬤好好指導,否則怎會犯下這麼大的錯。」
這會兒,茉莉有些同情王妃了,柳氏是個有手段的,連大夫人都鬥不過她,年紀輕輕的王妃,有什麼能耐同她相爭?
「你等著看吧,就算外頭沒有傳話,柳氏也會到王爺面前說嘴,她會怎麼說呢?應該會說:王妃一心要出門,妾身攔不住,怕是要給王爺落下面子。」
曹夫人咯咯笑起,這個家看來是要熱鬧起來了。
曹夫人沒有猜錯,齊穆韌一回府,就看見柳氏等在書房門口告狀。
說的話和曹夫人猜得差不多,只不過更婉轉幾分。
齊穆韌不發一語,靜靜地聽著她說葉茹觀如何不懂禮、不守禮,拿著王爺一張紙條竟威脅起人,她迫不得已,只好任她出府。
她擔心若有謠言傳出,怕會掃了王爺的面子,齊穆韌心底一哼,如果沒有謠言,她需不需要找個人製造一些?
她終於閉上嘴,等待他回應。
齊穆韌扯扯嘴角,說道:「你放心,今兒個是我陪王妃上的街。」
柳氏聽見他的話,掩不住訝異,愣了許久才請罪告退離開。
這天晚上,齊穆韌宿在書房,而柳氏一夜難眠最後有了盤算,隔天,她讓人找來花匠,待開春,在清風苑種上新植栽。
離開鋪子,齊穆笙坐上馬車一路趕往王府,心底滿溢的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他的嫂子讓他興奮了?這話講出去,不讓皇上扭了他的耳朵,罰他在御書房外跪上三天三夜才有鬼。
不過,他的確抑不住滿腹喜悅,為了那兩個蘿蔔雕,也為了……那六隻他想都想不到的茶壺。
怎會有人把天天使用的茶壺變成藝品,還只只不同,只只帶著趣味性,制壺的人,可知道這是個多大的商機?
他發誓定要說服嫂子,把那位制壺高手給交出來,倘若能與對方合作,不是他打誑語,給他兩年時間,他定可以拓展出名壺市場,把這個制壺家的身價上炒百萬黃金。
他進了王府,啥話都不說,直接往清風苑走去。
守門的婆子要進屋稟報,讓他先一步攔了下來,他快步往主屋走,長驅直入,一路上沒遇見什麼人。
曉陽、曉初、月季和琉芳待在屋裡,沒發覺有外人進清風苑,她們一面在鍋子底下添柴火,一面攪動鍋里的顏料替綉線上色。
主子幫她們畫了不少新奇花樣,怎麼看都比外頭的強,主子還提出意見,說坊間的刺繡雖有分色,卻少有深淺之別,比如綠葉,便是一個規制的綠,如果她們能將幾色綉線合股,變成深綠、淺綠、蘋果綠……不同的綠綉在同一葉片,肯定能讓綉品更栩栩如生。
她們試過,也要求綉品店的老闆能夠多配出些顏色,卻發覺結果不盡如人意,於是主子花錢聘了個染絲線的大娘進清風苑,教導她們如何替絲線染色,這幾天她們就是在忙這個。
跟在主子身邊不過短短兩、三個月,她們益發樂意試著搗弄新玩意兒,就算是琉芳,也同大家玩得不亦樂乎。
主屋裡靜悄悄地,阿觀在桌上橫擺交叉、放上兩枝新梅。
她沒有2B鉛筆,只好將墨削成長條,充當鉛筆使用,勾勒成形后,再拿出水墨畫的顏料,一層層上色,她對這時代的顏料很不滿意,但個性疏懶,不像那幾個丫頭,興匆匆地學師,成天埋首染絲線。
反正對她來說,畫畫只是玩玩,毋須太講究,倒是那幾把茶壺……那是她將來養家的本事,希望能有識貨人懂得欣賞。
她心底清楚,藝術文化這東西需要在民生富裕的時代下才能興盛,她今天第一次出家門,身後還跟著幾個不停催促她返家的奴僕,根本無暇細觀百姓民生經濟,只能飛快地把要採購的東西給備齊。
她不確定齊焱王朝的經濟發展,如果百姓窮得連飯都吃不起,誰會花大把銀子去買一個泡茶工具,反正一兩可以買三把壺,何必花二百兩買把一不小心就會碰壞的藝術品?
她雖然有幾分擔心,卻還是寬慰自己,反正還要在這裡待上三、五年,直到外界確定她下不了崽仔才能離開,既然如此她就當在這裡提升自己的藝術天分好了。
阿觀背對著門,在訂製的畫架上作畫,她用彎成L形的繡花針將畫紙釘在畫板上,剛開始怎麼看都怪,一不小心還會被針給划傷掌心,後來用久了也就慢慢習慣,她本想畫個樣子讓人去訂製一批大頭釘,後來想想算了,反正只是玩玩。
細細勾勒著梅瓣,她一點一點慢慢添上色,努力做出色彩漸層,每次這種時候,她越發想念抽屜里的雄獅哥哥。
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阿觀以為是曉陽那個莽撞丫頭,笑了笑說:「已經弄好了嗎?先把線曬上,我待會兒再過去幫你們看看。」
她允諾過若她們有本事染出深淺不同的灰,再加上前幾日的綠,她就幫她們描一幅熊貓戲竹圖給綉在帕子上。
她承諾,她們綉出來的東西,利潤多少她一概不抽,只不過東西要放在她陪嫁的鋪子里賣,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曉陽沒應聲,阿觀奇怪地放下筆、轉頭,卻狠狠嚇一大跳。
她搞不懂齊穆韌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他是來看她死了沒,還是來看她有沒有雌雄同體,硬是自體受孕,生下一個小王爺?又或者……媽的,他來跟她要新文章?!
呃,她又爆粗口了,《古文觀止》,為什麼走到哪裡都不放過她?夭壽,她不是已經受罰,來歷練一遭古代歷史文化了嗎?
阿觀勉強起身、勉強委屈自己膝下的小黃金,向他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