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明白,你是皇太后的侄孫女,很受皇太后的看重,如果不是如此,換了旁人,早早就因無出,一紙休書給攆出王府,可你也不能就此自滿託大,不把二奶奶給放在眼底。
「王爺如今已有年歲卻膝下猶虛,穆風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連老四都有三個兒子,獨獨王爺……唉,若不是這樣,皇上會作主為王爺賜婚?皇上盼的不就是王爺能夠開枝散葉?
「新婚夜裡,王爺留宿在你屋裡,把二奶奶丟在新房,同是女人,你說她委不委屈?二奶奶嫁進王府,至今尚未與王爺圓房,這話若是哪個不長眼的給傳出去,知道就裡的,說是王爺顧念舊情,不知道的,定要誇一句柳側妃好手段,連堂堂正妃都能給壓了過去。
「如今整個後宮都拿二奶奶未進宮之事在說嘴,今天王爺進宮,定要讓皇上給叨念一頓,哪日王爺失了勢,難道於你有好處?」
柳氏寒了臉色,緊握雙拳。
曹夫人的話狠狠戳進她心底,那是她最禁不起撩撥的傷痛,咬緊銀牙,柳氏恨不得一掌往她臉上摔去。
觀音臉、夜叉心,王爺失勢,不恰恰合了她的意?王爺沒有子嗣,不就是好到齊穆風那兩個不長進的兒子?
哼,以為沒人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口口聲聲要王爺開枝散葉,若真有心,又怎會在王爺身上下藥。
「好了,我也不多說,你把中饋交出給二奶奶,這個王府終究要由二奶奶來作主才是規矩。」曹夫人下結論。
【第十六章柳氏出招】
葉茹觀苦了臉,知道再不開口表明心意,柳氏肯定要認為是自己和曹夫人聯手對付她,到時被她恨上,可是屍骨無存的大事情。
她抬頭,溫溫地對曹夫人啟齒一笑。
「大夫人,我不行的,我不懂中饋之事,插不上手,還是讓柳妹妹來做吧,終究柳妹妹是做慣了的。」
「你是個當主子的,怎能事事依賴他人,這是權利也是責任,既然你嫁給王爺,就得有這層體認。既然擔心做不好,就要更加用心學習,我也不會一口氣把事兒全丟給你,就讓穆風媳婦去掌廚房,讓穆平媳婦掌庫房,其他的,你慢慢學著,有不懂的就去問柳氏,若是有人不情願教導你,你就到景和居來尋我。」
這話擺明要架空柳氏,柳氏哪裡會依,她不忍了,老虎不發威,還以為她是顆軟柿子?
柳氏起身,冷冷地對曹夫人說道:「請大夫人見諒,這中饋之事還得看王爺的意思,不是媳婦想交出去就能交的,大奶奶和四奶奶若對中饋之事感興趣,就讓她們來尋我,我會分派些差事兒給她們做。」
簡短几句話,她把大奶奶和四奶奶從主子眨低成奴僕,愛做?行啊,找掌權的要差事干,不想做?那就乖乖閉嘴,啥話都別說。
利眼掃過,柳氏起身離開景和居,夏氏和陳氏等幾個侍妾也紛紛跟在她身後離開。
阿觀嘆氣,看一眼曹夫人,她臉色鐵青、變幻莫定,唉……歲月不饒人,猛虎老了,小虎也敢上前拔牙。
她自己變成夾心餅,此時不逃更待何時,阿觀匆匆屈膝向曹夫人告退,連忙追著柳氏的背影跑。
她想,現在不和柳氏當面把話講明白,日後的下場肯定困難。
月季、曉初見她腳步飛快,也跟著小跑步起來,阿觀好不容易追上柳氏,朝著她的方向大聲喊:「柳側妃請稍等。」
月季發現阿觀的舉動,心猛地一跳,直覺想上前拉住主子,可阿觀動作比她更快,三兩下就跑到柳氏跟前。
「王妃,有什麼事嗎?」
柳氏口氣冷酷,和齊穆韌有得拼,果然是龍交龍、鳳交鳳,什麼鍋就配什麼蓋,天造地設。
「有幾件事,我必須申明。」
「申明?」柳氏眉頭微蹙,她又想演什麼戲?冷笑自嘴角逸出,這女人,還真是不消停。
「第一:我並不想主持中饋,請你別誤會我有爭權奪利之心。第二:今日的事我也在狀況外,之前,我並不明白大夫人找我過去要做什麼。第三:我不想搶奪的,並非只有府中大權,王爺的寵愛我也不想,如果你能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讓王爺寫下一紙休書,我會對你萬分感激。」
語畢,柳氏與一群女人同時盯住她的臉,阿觀解釋不來那種表情,但「不友善」是絕對的。
阿觀回眼望她們,眼神坦蕩蕩的,無絲毫作假。
她不愛對別人假意,也希望別人還她真心,這是她的處世原則,可惜她的態度並不符合這個時代背景。
在這裡有太多的禮規教條,別說女人,便是男人也有太多的東西來綁手綁腳。
因為受制約,因為害怕危險,因為擔心輿論……有千百種理由讓他們不得不隱瞞心意,不得不在別人的話語當中忖度對方的心機,千思萬慮只為求得一個安身立命。
柳氏噙著冷笑,如果沒有壽禮一事、如果沒有王爺的除夕留宿、如果沒有那張王爺蓋上大印的紙條……是,葉茹觀這副真心誠摯的臉孔會唬過自己,讓她考慮是不是該幫這個忙。
但現在?才搶完中饋,又讓她到王爺面前請寫休書?怎樣,想讓她擔上善妒罪名?
她豈是這麼好受擺弄的?
一抹帶著陰毒的笑容自她嘴角緩緩滲出,柳氏淡聲問:「是嗎?」
一回到清風苑,曉陽立刻湊上前問大夫人找主子有什麼事,曉初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
曉陽關上門,忍不住抱怨,「主子,您何必去同柳側妃講這些,大夫人要您執掌中饋,您就接啊,這可是個好機會,主子這麼聰慧,一定可以把王府管得很好。」
曉初聽見,忍不住翻白眼,手指用力戳上她的額頭,罵:「你這個傻丫頭,看不出來嗎,大夫人是拿咱們主子當盾牌,去試試柳側妃的矛頭銳不銳利。」
說完她轉身對阿觀說:「主子,咱們明白您的心思,你是真的無心攪和進去這灘渾水,可您對柳側妃說的那番話,實在是……唉……」
曉初是個伶俐心思的,就算剛開始看不出來,現在也漸漸明白了,主子根本不想去爭權奪利、爭寵奪愛的,她只想偏安一隅、全心全意替自己攢家底。
斗心機很累,阿觀無力地靠在曉初身上,她何嘗不明白,柳側妃那句「是嗎?」擺明她溝通失敗。
她果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類吶,心思太嫩太淺,根本無法應付這群複雜的人心。
以前她念的是頂尖大學,班上每個同學個個都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在教授要求做分組報告時,組員中誰會聽別人的?大家都是從小考第一名長大的資優生,人人都認定自己才是最頂尖、最厲害的那個。
因此哪次報告不是吵翻天,拍桌子、指鼻子、唇槍舌劍好幾場,每個場面都火爆得很。可報告做出來拿到高分后,還不是大家邀一邀去開慶功宴,一飯泯恩仇,就算要再吵,也是下次的事。
哪像曹夫人和柳氏的戰爭,口氣溫和婉約,每句話都不帶上髒字,卻波濤洶湧,把站在岸邊觀浪的人全給卷下水。
「我只是想說清楚、講明白,讓她知道我不足為害。」阿觀道。
「恐怕那位想的不是這樣,她覺得主子是越描越黑、欲蓋彌彰。」曉初愁起眉目,她是個家生子,從小在葉府長大,看著眾夫人之間的爭鬥,那種看不見血腥暴力最嚇人。她心想,今日之事定然不會善了,就算主子有身分壓著,恐怕也抵擋不了。
「唉,我本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阿觀嘆息,還未真正發生什麼壞事呢,她已經覺得沉重不已。
琉芳眉頭一展,走到曉初和主子中間,輕聲道:「奴婢想,也許柳側妃對主子的不滿並不是今天才起的頭。」
「難道是之前我去為難侍妾時,便招惹到她?」阿觀問。
琉芳聽到這個忍不住失笑,主子心思這麼淺,怎斗得過那邊?「主子去為難姨娘們,王爺豈會不知道?即使王爺沒有發作,心底對主子的想法一定也……這種事,柳側妃自然是樂觀其成的。」
對哦,總經理被董事長罵,最爽的肯定是副總。
「不然,是為了什麼事?」
「皇帝壽誕,柳側妃花重金、託了許多關係,才得到一座玉石屏風,可是王爺臨時改變主意,將主子親手做的茶壺送進宮當壽禮,皇上得了這個禮非常高興,重重誇讚了王爺和三爺,事情傳回王府,柳側妃大怒,聽說還砸了那座玉屏風,柳側妃許是生氣王爺對主子的看重。」琉芳娓娓道出她聽到的消息,推測地說。
壺具確是阿觀親手為皇帝打造的,她雕了一條五爪金龍,蜿蜒盤踞在壺身上,她並沒有將龍完全貼合壺身,有某些部分凌空,讓那條龍看起來更生動、更具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