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澤入侵(1)
昆崙山在樓蘭的南邊,姬飛峰等人沒有走幾天便下起了雨。
西北地界下雨並不是常見的事情,尤其是隆冬季節,更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這雨下得極為不正常。
姬飛峰等人為了趕路,已經沒有避雨的時間了,只好冒雨前行,他們現在最盼望的只有一件事,到達昆崙山見到席方平。
樓蘭一役,雖然戰勝了強大的邪人,但樓蘭國破,樓蘭的諸多英雄也是死的死傷得傷。
對於無顏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所以這一路之上,他的話不多,只是一味地前行著,比誰走得都快。
玫公子與蠻蠻也是十分地傷心,人界中兩大部族魈與妖就這樣地滅亡了,令他們感到無比地悲痛,尤其是玫公子,他親眼目睹了父親死去的那個場景,山崩地裂般的溶岩,遮天蔽日的海嘯,這一切都將他本來俊美的臉上變得堅毅而成熟。
姬飛峰則有些抬不起頭來,他一向自詡是殺滅陰屠的領導者,人界的救世主,但師父的背叛令他感到無比地羞愧,雖然師父成為邪人迷失了心智,但這樣的結果還是無法接受的。他想到一個人,路奇軒,師父若不是死於他的手中怎麼會變成一個邪人呢?
相比起來,唯有魏圖騰心情好受一些。樓蘭一戰,蠻人出力很多,剩下的蠻人們已隨著魯騰等樓蘭遺民去尋求新的樂土了。雖然自己這個蠻王變得有名無實,但蠻族部落走出神農架的願望總算實現了。
想到自己的子民,魏圖騰那顆粗獷的心不禁也變得象無顏一樣細膩了。
雖然走出了神農架,但人界中到底還有沒有樂土呢?這一點值得懷疑。有時候魏圖騰甚至在想,也許蠻人走出神農架是一個錯誤,至少也是時機不對。
人界正處在滅亡的邊緣,魔界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要強大許多,樓蘭一戰若不是秦始皇的魂靈幫助,孰勝孰敗自不必言說。
這場勝利來得艱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出乎意料的勝利是無法增強幾個人必勝的信念。姬飛峰更是如此。
姬飛峰的腦海中永遠也抹不去師父陳摶變成邪人後那種邪惡的樣子,更抹不去陳摶對秦始皇表現出來的那種媚態,這難道是自己的師父嗎?與當初終南山授命時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就連師父這樣道行高深之人也抵不過一死,也抵不住魔性的侵入,何況是這幾個人呢?
姬飛峰的心懷疑著,他懷疑這場戰鬥,這個使命是否真的應該繼續下去?而這種懷疑更大程度上卻來自於陳摶那句近似於真相的話語。
橙魂姬飛峰。
那是一個謊言,只為了讓七魂對付自己的主人。
這兩句又是不是真實的呢?
姬飛峰的腦子很亂,他根本無從判斷,他突然現自己的冷靜與謀略在慢慢地消退。這樣的現令他感到了恐懼。
難道是魔性的入侵,難道自己也會變成象師父那樣的人嗎?
雨不停地下著,令人難以睜開雙眼。
路,泥濘得可怕,每一腳都會陷入地下半尺多深。
晝無日,夜無星,茫茫荒原無盡頭。
這雨下得太邪門了,蠻蠻是第一個現的。因為他看見了一具死屍。
那是一具蜥蜴的屍體。
蠻蠻留心查看,不但有蜥蜴的屍體,還有蠍子的屍體,越向前走,他現得越多。蠻蠻突然心有警覺:等等。
幾個人都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蠻蠻。
蠻蠻指著泥濘中蜥蜴與蠍子的屍體說道:這兩種動物不應該在這裡出現。
魏圖騰看了一下:這有什麼奇怪,神農架里儘是這些東西。
無顏搖了搖頭道:恐怕不一樣的,這是沙漠中的。
姬飛峰愣了一下:沙漠,沙漠怎麼會下雨呢?
蠻蠻點點頭:奇怪就在這裡,沙漠里不可能會有這種一連下上幾天的雨。姬道長,從樓蘭前往昆崙山是不是應該南行?
姬飛峰點點頭:不錯。
蠻蠻接著說:咱們怎麼知道走得方向呢?
幾個人都愣住了。的確,從樓蘭出之時,五個人已經辨好方向,一路南行。沒有想到遇上了這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雨,放眼看去,周圍全是一樣的,根本就分不出方向來。
突然,無顏說道:我知道咱們走到哪裡了。
五個人一齊看向無顏,無顏沮喪地說道:人界中最大的一片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
傳說魔界陰屠由於被鬼谷子的乾坤八卦圖收了七魂,所以追蹤至昆崙山,一直守候在那裡,伺機盜圖。魔界因此也無人管轄,便有多個惡魔來到人界為非作歹。其中有一個惡魔叫相柳,蛇身九頭,在西北一帶吃人無數,是當時人界中最大的惡魔。
當時大禹聞訊,經過一番苦鬥,終於將相柳殺死。這相柳龐大無比,屍體足有上百里,它的血流出來后,又腥又臭,浸入地中,寸草不生,人畜中毒。
大禹也沒有辦法,只好派手下天地十四將搬來中原之沙將此地埋了了事,沙厚達到了數十丈,腥臭之味才除去,但此地也便成了一片沙漠,浩翰如海。
塔克拉瑪干即是死亡之海的意思。
姬飛峰皺了一下眉頭:沙漠中不可能下這樣的雨。
無顏搖了搖頭道:從樓蘭向南,必須翻過好幾座雪山才能到達昆崙山,咱們已經走了好幾天,沒有山,只有平地,這泥濘的地。
姬飛峰還是有些疑惑:可是……
蠻蠻接道:這雨不是一般的雨,下在沙漠之中必然有它的原因。
說著,他轉向無顏:你是這裡的人,這片沙漠會下這種雨嗎?
無顏苦笑道:不太可能。
魏圖騰急道:別說那麼多費話了,咱們是不是迷路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玫公子突然道:對不起。
姬飛峰詫異地看著他。
玫公子接著說道:我能感覺出方向來,咱們的確走錯了,咱們是向西而行。
姬飛峰瞪起了眼睛: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玫公子是妖皇之子,一直以來眾人都對他相當尊敬,姬飛峰突然地責備令眾人有些意想不到,便都看向姬飛峰。
玫公子嘆了口氣著:我沒有現。
姬飛峰怒道:你沒有現,你知道你耽誤了多長時間嗎?席公子此時也許就在昆崙山,也許這幾天的工夫陰屠就可以主宰人界了,你知道嗎?
無顏忙道:姬道長,咱們誰都沒有現,這也不能怪少島主的。
姬飛峰咬了一下牙,不再說話。
蠻蠻道:現在現也不晚,少島主,你指路吧。
玫公子點了點頭,折了一個方向,獨自走了下去。魏圖騰連忙跟著。
蠻蠻與無顏看了一眼姬飛峰也跟了下去。
姬飛峰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雨水,自言自語道:這破天。
天氣的確十分地糟糕。雨水無休止地下落著,天上的烏雲仍在翻滾。
烏雲厚厚地,如地毯一般,平鋪在天上,向西延伸過去,越來越遠,越來越濃重,漸漸地泛出一種陰毒的氣味來,那是死亡的氣味,隨著烏雲向西越來越強烈。
漸漸地,烏雲再也不是水汽了,而變成了泥,合著污晦的魔性的泥。這泥象一堵牆一樣立在人界的最西方。
那烏泥之牆從天上一直垂了下來,直到地上。
大地一片邪惡,烏泥般的牆竟然在這裡完全鋪開了,冒著黑漆漆的泡。
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有一棵枯木立於大地的正中央,枯木之下有一口枯井,從枯井中出凜冽的呼喚之聲。
那聲音尖銳而邪惡,彷彿是笑聲,陰屠的笑聲。
魔界將人界埋葬。
人界那天空中的烏雲竟然是魔界的魔澤水汽聚集而成,這些水汽越來越濃重,慢慢地將化為魔界的泥沼,從天而降,將整個人界覆蓋,就彷彿懸於天空之上的火山灰一樣。
塔克拉瑪干沙漠被稱作人界中最大的一片沙漠,由於連天的雨水,這片沙漠已經變成了人界中最大的一片泥地。
在這片泥地里行走,五個人真是累到了極點。又一連走了多日,終於,他們可以隱隱約約地望見山脈了。
玫公子也許真地從喪父的悲痛中解脫了出來,他所帶的路並沒有錯,雖然他們已經深入塔克拉瑪干,但幾個人到底還是走了出來。
當遠遠地,在滂沱的雨中隱隱約約出現了連綿的山脈時,眾人感到無比的高興,不禁更加快了步伐。
未曾到達山脈,已經看到了樹。
胡楊樹,一種能生長在乾旱地域的楊樹,零零散散地一片,遠遠地看過去,彷彿是一個個人似的。
看到了楊樹,無顏才喘了口氣道:終於走出塔克拉瑪幹了。
蠻蠻眼力最佳,他指著前方道:那邊好象有房子,是不是這裡還有人居住?
無顏想了想道:如果我說得沒有錯的話,那裡應該是米蘭古堡,又叫雅丹古堡,是漢朝時西域三十六國之一,有魔鬼城之說。
蠻蠻愣了一下:魔鬼城?
無顏搖搖頭:其實這裡並沒有魔鬼,因為地貌的原因,沙漠之風吹過之時會出許多怪聲,好象魔鬼在哭泣。古時候中原將物品賣到西域,其中便有這個地方。有魔鬼的話,他們也不會來了。
魏圖騰大叫道:那就不用說了,咱們的乾糧也差不多了,快到那裡吃一頓吧。
無顏笑道: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米蘭古堡位於昆崙山系的西北麓,也就是說咱們馬上就要到昆崙山了。
魏圖騰大喜:那還等什麼?
說著,一個人邁開大步向著前面奔跑而去。
四個人相互看了看,跟著走了下去。
姬飛峰走到玫公子的身邊道:對不起,那天我失禮了。
玫公子淡淡一笑:若能見到昆崙山,恐怕你是不會說那樣的話。
姬飛峰愣了一下,玫公子早已向前走開了。
終於有了可以好好歇腳的地方,所以魏圖騰跑得很快,但當他穿過一片已然枯死的胡楊林,來到米蘭古堡的前面,他卻站住了。
與樓蘭城比起來,米蘭古堡只能稱作是一個比較大點的寨子。寨牆是泥土所壘成的,由於這一連幾日少有的雨水,那城牆已顯得殘敗不堪了。
大寨的門看來也很簡陋,是圓木紮成的,但此時一扇門立著,另一扇門卻是斜在一邊,中間露出一個大縫來。風打雨吹,寨內果然出各種怪聲來。
站在古堡之前,看著殘敗的景象,魏圖騰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姬飛峰等四人也趕到了,看著這番景象,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平添了一絲擔心。
蠻蠻低聲道:肯定又是一座死城。
魏圖騰道:會不會真有魔鬼?
無顏正色道:即使城內的人都死了,魔鬼也不是他們。
魏圖騰吐了下舌頭道:那咱們還進去嗎?
此話是問姬飛峰的,但無顏已然接話道:進去,也許還有活的人。
說著,他向前邁步,肩頭卻被姬飛峰一把抓住:慢著,有活的人怎麼辦?
魏圖騰接話道:看看能不能要點東西?
姬飛峰並沒有理會,而是看著無顏,無顏沉沉地說道:帶他們走,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姬飛峰搖了搖頭:不行,跟著咱們也只有死路一條。
無顏愣了一下,仔細地看了看姬飛峰:道長,也許咱們能成功呢?
姬飛峰一點也不示弱:這是兩回事,如果遇到敵人怎麼辦?難道咱們還要保護他們嗎?更何況這一進去……
蠻蠻突然陰惻惻地說道:遇到伏兵怎麼辦?
姬飛峰正氣凜然道:不錯,現在咱們筋疲力盡,這個地方可以繞開的。我這是為大局想。
無顏完全轉過身來,面對著姬飛峰,雙眼緊盯著他的眼睛道:道長,你是出家人。
姬飛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人界變成這樣是你我都不願看到的,為了防止慘劇的生,只有採取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辦法,儘快地翻過這幾座山,找到席方平,用那張圖殺了陰屠。
無顏搖了搖頭:我也擔心席公子的生死,但是這個古堡我還是要進的,如果真有活下來的人,咱們一走了之,這樣的事情我做不來的。
說完,無顏邁步向那扇破城門走去。
姬飛峰忙看向其它的人,蠻蠻冷笑著第一個跟在無顏的身後,緊接著是玫公子。
魏圖騰看了看姬飛峰,也向著古堡走去。
姬飛峰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跟在幾個人的後面。
雨,夾著風。地上匯成了泥路,幾個人的雙腳踩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來。
風聲,雨聲,腳步聲,除此之外便是那忽高忽低忽長忽短的鬼泣之聲。
古堡內正中央一條大路,房屋建在兩邊,不多,卻也破敗了。但這裡所體顯出來的不僅僅是破敗,而是死亡。
就在幾個人剛剛邁過木柵門的時候,他們就看見了死亡。
在道路在兩旁立著數十根木樁,每一根木樁之上都架著一根長長的橫樑,而在橫樑的下面卻吊著一具具的屍體。
看來這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屍體的衣服不但早已破爛不堪,就連那屍體本身都已看不出樣子來了。只是被風雨吹打,屍體在半空中懸晃著。
仔細看時,每一具屍體顯然是被殺后才掛了上去的,因為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死象各不相同。但卻有一點是相同的,每一具屍體都是中槍而死的。
槍,姬飛峰最拿手了。他當然知道槍的厲害,更知道槍傷所留下的痕迹。
姬飛峰殺敵之時,他的松魔雙槍制敵於死地時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刺中對方的咽喉。對手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死亡的過程。
姬飛峰大多數也是這麼做的,但對敵之時情形千變萬化,出槍當然也會刺中對方的肚子胸腹等處,對手雖然擺脫不了死亡的命運,但那死亡的過程卻痛苦得多。
在這種時候,只要情況允許,姬飛峰肯定會補上一槍的,索喉槍,只為了讓對手死亡的過程短暫一些,痛苦少一些。
但這些屍體所中的槍絕沒有那麼仁慈,雖然每一具屍體都是正中要害,一槍斃命的,但那痛苦的時間卻不一樣,有槍中咽喉立即死去的,也有槍中大腿動脈流血而亡的。更有甚者,槍中腹部,使槍人一定沒有向後抽槍,而是生生地將肚皮劃開,令腸子流了出來。
所以這些屍體雖然都死於槍傷,但死象卻絕然不同。這樣就令這古堡中的死亡氣息更加濃重與悲慘。
蠻蠻低聲說道:大家小心點。
魏圖騰道:沒必要吧,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已經死了不少日子了,難道還能有埋伏?
玫公子道:小心點沒有錯的。
幾個人慢慢地向前走著,從懸屍的腳下慢慢地走過。
無顏對姬飛峰道:這些人都是槍傷,好象不是邪人乾的。
姬飛峰點點頭:不錯,咱們所遇到的邪人都是使刀的,邪刀。惡龍侍者們使鉤,也不應該是他們做的。難道這是人界自己的紛殺?
玫公子嘆了口氣道:如果真是人界自己的紛殺,看來陰屠也沒必要如此費勁了。
無顏和姬飛峰同時看了一眼魏圖騰,魏圖騰一愣,急道:看我幹什麼?蠻族藏在神農架那麼多年了,從來不參與你們這些事情。
蠻蠻冷笑道:魈族與妖族也不參與的。
無顏忙轉話道:咱們進屋看一看。
土壘的房屋也如城牆一樣破敗了。
房屋下還有破敗的人,死去的不計其數,同樣也是中槍而亡的。
蠻蠻與玫公子又走回街上,皺著眉頭道:少島主,你查覺到什麼沒有?
玫公子點點頭道:不錯,這地方有點邪氣,每一間房子裡面雖然死了人,但並不象動過手的樣子。
蠻蠻道:對呀,敵人再厲害,他們在死之前也應該逃啊,屋子裡亂七八糟才對,除了那些土坯被雨澆的跡象以外,竟然看不出殺戮過的痕迹來。
玫公子慢慢地說道:你相信魔鬼嗎?
蠻蠻看著玫公子,一字一句地說:我相信無顏。
玫公子笑了:我也是。
這時就聽見無顏喊道:咱們把那些懸屍放下來吧。
姬飛峰道:難道你還要埋了他們?這麼多人呢。
無顏答道:人死了,吊在那裡倒底是不來應該放火燒了這座城,讓他們安息,但這麼大的雨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想把吊著的人放下來,搬到屋子裡,然後推倒房子也就算埋了他們了。
姬飛峰沒好氣地道:真不明白,你管這些死人幹什麼,咱們還要趕路呢。
無顏嘆了口氣道:西域三十六國手足情誼,我不能不管。
玫公子知道無顏想起了樓蘭國,心中一動,叫道:我幫你。
說著,他抽出承影劍來。
無顏則從腰間抽出蘭玉寶劍,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分別走到一根圓木之下,同時向上躍起,他們要劍斬繩索,放下懸屍。
就在兩個人躍到半空中,揮起手中之劍向著橫樑上的繩索斬去的剎那間,誰都沒有料到的事情生了。
槍,槍尖,從懸屍身上刺出的槍尖劃破了雨簾,伴隨著一聲尖厲的鬼泣之聲,向著躍在半空中的玫公子與無顏身上狠狠地扎去,兩個人一點防備都沒有。
與此同時,就聽見轟隆一聲,一間土房倒塌,魏圖騰那碩大的身軀從那土房中暴退而出。
這一切來得都非常突然,那屍體竟然突然間復活了。
米蘭古堡,又稱雅丹古堡,素有魔鬼城之說,此時屍體偷襲,看來此說法不謬。
玫公子與無顏身子懸於半空中,無處使力,好在手中拿著承影蘭玉雙劍,匆忙之間,手腕一抖,劍擋槍尖。
但饒是他們二人反應迅,畢竟是突然受襲,倉促了許多。劍擋開槍尖,雙腳躍起,點在槍桿之處,身子則借勢向下墜去。
頭衝下,腳在上,身似流星,但從那懸屍中刺出的槍卻如影隨形,一擊被擋開后,槍尖立即向著兩個人的下盤追刺而來,度更是疾如閃電。
玫公子與無顏的情形如出一轍,雖然逃過對方第一槍,但那槍尖追著,身體眼看就要著地了,此時著地身子必然一緩,僅此一緩之機,恐怕槍尖就一定會刺到身上的。看來第二槍是絕然躲不過去了。
正在此時,兩人就感到一陣冷風從頭頂襲來,懸在半空之中,想要躲開根本就不可能,但那道冷風卻緊貼著兩個的身體掠過,只見腳下平升起點點梅花,將下刺的槍尖攔住了。
兩個人落地后一個就地滾翻站起身子來,抬眼一看。原來是蠻蠻與姬飛峰救了他們。
蠻蠻與姬飛峰分別躍到兩個人的身下,手中雙槍與判官冰筆上遞,與那下刺的槍尖絞在一起。
當玫公子與無顏站起身時,蠻蠻與姬飛峰卻已收槍在身側了,兩個人正抬頭觀看。
旁邊魏圖騰大棍橫著,胸前有幾個槍尖所刺出來的洞,好在不深,沒有傷到身體。顯然剛才他在屋內之時,也遇到暗算,情急之下身子後退撞倒了牆壁才躲開了必殺之技。
五個人站在泥濘之地中,他們明白了,原來這米蘭古堡里沒有一個死人,他們中計了。
抬頭看去,只見那所有立桿的橫樑之上竟然都站著一個個的人。
活人,黑衣黑甲,手執長槍,面目猙獰,最大的特點則是那頭盔之下的眼睛,灰色空洞,彷彿真如死人一般。
在他們的周圍,也是這黑衣黑甲之人,手執著長槍早已從屋內走出。
雨中飄散著片片的碎布片,顯然五魂所看到的每一具屍體雖然百姓打扮,但內里都穿著衣甲的。說來也奇怪,雖然這些人裝做百姓的屍身時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可現在看來卻彷彿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不但形貌相同,神色也是一致的,冷酷,兇殘。
這令五個人同時想到了惡龍侍者。惡龍侍者便是這樣,一個個形態長像極為相似,就連那雙眼睛也同樣地泛著一種死亡的灰色。
但這些人絕不是惡龍侍者,因為他們全部使用的是槍,槍尖閃亮,並有勾鐮。
他們正是惡龍冷血為陰屠精心調教出來的魔兵。
看到這近百名的黑衣武士,五魂知道此番是遇到勁敵了。
蠻蠻冷冷一笑:無顏,他們不是米蘭古堡的人吧。
無顏搖搖頭:絕不是。古堡的人都很好客的。
蠻蠻道:我想也是,哪有這樣的好客之道。
說著,手中的判官冰筆突然間伸長了,彷彿也如一桿長槍一般。身子突然躍起,筆頭卻直挺挺地刺向地面。
與此同時,另外四魂的身子也都躍了起來。
埋伏,天羅地網,上有魔兵立於橫杆之上,周圍有魔兵漸漸圍上,地下自然也有魔兵。
就在幾個人躍起的同時,那泥濘的地面突然間冒出了一個個的槍尖,直取五魂的腳底。
五魂被百來名魔兵困於米蘭古堡之中。
五魂自從與陰屠交戰以來,恐怕這是最為兇險的一場戰鬥。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些魔兵竟然比邪人不知要厲害幾倍,槍法施展開來,竟然個個不比惡龍侍者遜色多少。
很快,五個人就被這些魔兵各自圍了起來,五個戰團便在這米蘭古堡的城道上形成了。
雨,從天而降,泥,如雨滴卻從地上濺起。
陰暗的天色下,兵器的鋒芒映照著這雨中的決戰。
五人之中只有蠻蠻與魏圖騰使用得是長兵器,在對敵的長槍之時,他們的判官冰筆與盤龍金棍還可以勉強支撐。
玫公子三個人則吃虧不小,雖然是一寸短一寸險,但險的要訣則是必然欺身到敵手的身前。但對方圍攻之人太多了,雖然能近身於某個魔兵,但無疑這樣做就會將自己暴露在更多的遠距離之中,如此一來,反而是自己險上加險了。
不消片刻功夫,五個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魏圖騰性情暴燥,見對方人數眾多,又都是高手,不禁心中急,盤龍金棍掄起來如披風一般,完全不在乎自保,如此一來,倒真得令對手膽寒,一時間卻也不佔下風。只是時間一長,他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五人之中最中規中矩的便是姬飛峰道長了,但他也是只能自保,一時間敵人傷他不得,他也卻無法傷得對方。
無顏的功夫比之這幾位要次了一些,全仗手中的蘭玉軟劍,劍軟如綢,纏絲於對方的槍桿之上,開始的確佔了便宜,有一兩個魔兵握槍之手被他削了下來,但後來對手處處防範,他也便到了招架之時。
五個之中靈巧莫過於玫公子,一柄承影劍左撩右刺,忽上忽下,身子又是飄忽不定,在槍林之中穿行,倒還應付得了。
姬飛峰一看此景知道絕無勝算,偷眼看時,旁邊的殘垣不少,他靈機一動,大喊道:進屋子。
眾人聞聽真如夢中驚醒。那屋子裡地方狹窄,正適合短兵器,魔兵所使長槍反而不易施展。於是玫公子與無顏立即加緊手上動作,迫開敵人向著最近的土房奔去。
魏圖騰卻也不假思索,聽到姬飛峰大喊,竟然也朝著一間土房奔去,十幾個魔兵隨後便追。魏圖騰縱身躍過一個三尺高的土圍子,大棍后揚,正砸在土圍之上,那土塊向著身後的魔兵飛去,卻也砸倒了幾名魔兵。
魏圖騰回身一看,覺得此招倒是不錯,於是大棍掃處,竟然將土房的牆壁當作石塊一樣射向魔兵,頓時不少魔兵被砸倒在地。
只是不過片刻,一間土屋便被魏圖騰拆了個乾淨,他只好再跑到另一間土屋中去。
五人之中最遊刃有餘的就是蠻蠻了。自從離開了冥魈府,蠻蠻也經歷了不少戰鬥,只是他所經歷的戰鬥幾乎全部都是群體廝殺,所以其他幾魂雖然知道他功夫了得卻猜不出能高到哪裡去。
蠻蠻身具兩**寶,這兩個法寶是七魂之中誰都不及的。
一是身法。身為魈族,蠻蠻身形如鬼魅,往往穿梭於兵器之間卻傷不了自己半分。
二則是手中的這桿判官冰筆。此筆曾是冥魈王所用,不但筆桿可長可短,而且筆尖是寒冰所制,時而如水柔軟,時而如冰堅硬。所以令敵人防不勝防。
此次遇到魔兵,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以他的冷靜對敵,竟然在眨眼之間已然是殺死了四五個魔兵。
由於還能應付,所以蠻蠻並不急於退到土屋之中,而是與魔兵在空地之上較量了起來。
天羅地網,槍尖無數,從四面八方向蠻蠻刺來。沒有人能逃出這樣的槍陣,彷彿是一個大大的罩子一樣。
面對這樣的攻勢,蠻蠻也逃脫不了,他甚至根本就沒有用冰筆抵擋,筆尖卻一下子刺向了地面。
地面的魔兵已然躍了出來,那刺向地面的這一招豈不是無用?
更無用的是那筆尖,就在刺向地面的瞬間,那筆尖竟然變得柔軟異常,筆穗化為一根根冰線,無數的冰線,一下子張揚開來,向上反卷,與此同時,那冰線變長了,竟然在筆尾處匯合,形成了一個亮晶晶的冰繭,將蠻蠻包裹在裡面。
與此同時,蠻蠻的手腕一轉,那冰繭也迅地旋轉了起來,擊得雨滴四散飛去,那無數的槍尖刺在冰繭之上,彷彿是刺在了一個冰制的盾牌之上,堅硬異常。
所有的魔兵都沒有想到蠻蠻的冰筆竟然有如此奧妙,當他們現蠻蠻將自己裹在繭中,槍尖受阻的時候不禁都是一愣,力道頓時泄了下來,再也不向前遞進了。
就在這一愣的功夫,那冰繭突然從上綻開,彷彿是一朵菊花一樣,冰線如鞭,向著四面八方的魔兵頭頂抽下來。
這一下變化太快了,也太令人意想不到了,這些魔兵想要躲閃已然不及。
判官冰筆的冰穗如一根根冰刺一般,在每一個魔兵的額頭之上留下了痕迹。
姬飛峰等人雖然忙於應戰,但空地上所生的一切也都看到了,他們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蠻蠻一招得手,立於空地之中,冰筆已然恢復了原貌,在他的周圍是一圈長槍,槍尖沖里,成散射狀扔在地上,而槍尾之處,倒著許多的魔兵,每一個魔兵都是額頭一點紅。
很快,那一點紅就被雨水沖洗了,若不是親眼看到剛才生的一切,恐怕沒有人會知道這些魔兵怎麼死的。
三十七名魔兵同時斃命,死在如絲般的冰穗之下。
這一下,無顏等人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頓時精神百倍。魔兵們則不禁有些氣餒。戰局在蠻蠻一招之後立即扭轉了。
米蘭古堡之戰用時四個時辰,從白天一直殺到黑夜。魔兵終於抵擋不住蠻蠻的神勇,最後全部撤走了。但整個米蘭古堡也在此戰之中徹底毀掉了。其實,魔兵早已將米蘭古堡中的人全部殺死了。
一座沒有人的古堡其實早就毀了,若不是五魂正巧趕到,這裡的確將會變成傳說中的魔鬼之城。
蠻蠻實在累得不行了,這個連睡覺都站著的人魈終於坐下了,在泥濘的雨地之中。姬飛峰無顏與玫公子也坐了下來,他們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傷口還在流血。
無顏突然想起來:魏將軍呢?
從一間房屋的廢墟中傳來聲音:在這呢。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魏圖騰沉重的腳步踏在泥路之上顯得格外響亮。玫公子頭也懶得回道:你打死多少啊?
魏圖騰笑道:有那麼十**個吧。
他已經走了過來,接著興奮地道:蠻蠻,你那招真是厲害。
蠻蠻剛想說什麼,姬飛峰接道:的確,判官冰筆真是一件寶貝……
姬飛峰此話頗令人感到不悅,言外之意頗有不服氣的意味,但他的話卻沒有再說下去,他的眼睛抬了起來,獃獃地看著魏圖騰。
玫公子等三個也轉過頭來看著魏圖騰,他們的臉色在那瞬間凝固了,臉頰的肌肉在微微地顫抖著。
魏圖騰愣了一下,他順著四個人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胸前,那裡光閃閃的,一個槍尖露出了頭來,他的臉色也變了。
一桿長槍從背後刺入,從前胸刺中,魏圖騰打仗從來沒有自保的意識,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受傷最多的。由於運氣也,所以從來沒有什麼致命之傷,再加上強壯如熊的身體,過兩天就彷彿是一個好人一般了。
但這一次,魏圖騰卻再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魔兵突現之時,魏圖騰來就已中了暗算,接下來又是一場酣戰,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與行動已不如平時。戰場的激烈令他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此時,他卻再也受不了了。
魏圖騰撲嗵一下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盤龍金棍扔在了一邊。眾人急忙從地上躍起扶住了他,才沒有撲倒在雨泥的地中。
魏圖騰勉強地笑了笑:幫我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