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勒黎收到朔夜捎來緊急的口信,即刻趕往那霸軍紮營之處。
負責守夜的士兵上下打量喬裝成男子的月勒黎。「你是誰?」
月勒黎神色凝重地雙手抱揖,「這位弟兄,麻煩你通知耶律大人,說是風翼國的使者前來拜訪。」
士兵不相信月勒黎的說詞,便揮手找來附近巡邏的王副將。
主帥受傷的事在軍中已經引起不小的騷動,王副將是少數知道營中出內鬼的人,別說陌生人,就連自家子弟兵也不得不多提防。
主帥才剛受傷,就有使者到來,這怎教他不起疑心?不過……這傢伙怎麼挺眼熟的?
王副將皺起濃眉,口氣不善地詢問:「你究竟是誰?來這有什麼目的?」
月勒黎按下內心的焦慮與擔憂,掏出刻成凰鳥的玉佩遞給他,「事不宜遲,麻煩你了。」
接過玉佩,王副將的表情透出訝異。
「妳難道是……」
不會吧?風翼國的女王居然親自駕臨?
月勒黎點點頭,王副將迅速回個禮,「我這就去通報耶律大人。喂!來者是客,切莫怠慢!」
沒過多久,月勒黎便被請到耶律遼的營帳內。
她滿心挂念著那霸烈,沒心情理會笑得曖昧的耶律遼。「你們將軍人呢?」
有機會捉弄人耶!而且對象還是風翼國的女王咧!耶律遼怎麼可能放過這等好時機?
耶律遼慢條斯理地反問:「妳問的是哪個將軍啊?」
月勒黎真想一拳打歪他的笑臉!她壓低聲音,「耶律大人,你明知我問的是誰。」
耶律遼挖挖耳朵,「咦?我怎麼聽不出來啊!」
「耶律,你不怕烈弟知道你這樣捉弄風翼女王,會把你痛扁一頓嗎?」
乍聽到這個聲音,月勒黎差點誤以為是那霸烈,但當易容的朔夜走進來后,她的心又沉下了些。
「你不說,我不說,風翼女王不說,那小子怎麼會知道?」
月勒黎不理會耶律遼,直視著朔夜,欲言又止。「他……現在還好嗎?」
「那頭蠻牛要死還挺難的。」耶律遼擅自在一旁答腔。
這耶律遼存心搗亂他的計畫就是了?朔夜賞耶律遼一記白眼,耶律遼乾咳兩聲,抬頭假意研究起帳頂。
朔夜從容地回答,「毒是控制住了,不過只是暫時的而己。」他投給耶律遼一個「不準多話」的眼神。
月勒黎立刻從腰間掏出白色玉瓶,「這是祖母傳下給我的,據祖母所言,這葯能解千百種毒,或許能幫上一點忙。」
朔夜的表情像是放鬆許多,「這下烈弟有救了。耶律,快把這拿去給司徒大夫。」
「是,將軍。」
哪有人這樣趕人的嘛!唉,但誰教他是主帥呢?耶律遼只好摸摸鼻子退下去。
不過朔夜到底打什麼主意啊?司徒大夫分明也有藥方能解開那霸烈身上的毒,為什麼還要以飛鴿急報月勒黎?
朔夜對月勒黎比了個「請」的動作,「沒想到女王會親自過來,未能速迎,朔夜甚感抱歉。」
聽出他的揶揄,月勒黎美目一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朔夜,「將軍客氣了。這次算將軍欠風翼一個人情,改日風翼要討,將軍可別吝嗇。」
朔夜摸摸鼻子,很是認命地說道:「這是當然。」月勒黎果真是潑辣,不過跟烈弟還真是絕配啊!
朔夜雙目閃著品亮的光芒,「若女王願意,這幾天得麻煩女王照顧烈弟了。」
月勒黎抬起眉,「怎麼說?」
「關於烈弟受傷的原因,我得回京探探實情。」他總不好說是自己想「順便」去找東關妤吧?
瞧他多愛護手足啊!不但幫他找來月勒黎,還藉機把她留下來陪他呢!雖然他的方法有點……嗯,讓烈弟白受些苦頭。
「這……」雖然已經矚咐赫娜,若風翼國中有事,要立刻快馬通報,但月勒黎還是不太放心。
「女王不想見見烈弟?」
「我……」
見她有些猶豫,朔夜又說:「說來不怕妳笑,烈弟還在昏迷當中,我又非回那霸國一趟不可。現在軍營人心浮動,耶律一個人要管整個營子的秩序、乾糧,還得應付赤勒國三不五時的襲擊,若是再出差錯,我怕這敗仗那霸國是吃定了。」
他故作為難地望向月勒黎,「不知道月勒女王肯不肯看在烈弟的面子上,多停留個幾天?」
這次他學聰明了,就算要欠人情,也得記在那霸烈帳上。
斟酌情況后,月勒黎終於點頭答應。「好吧!我只待五天,希望將軍能快去快回。」
「朔夜替烈弟謝過女王了。」朔夜欠了欠身,「烈弟現在人在主帥帳內休養,我讓王副將帶妳過去。」
「多謝。」月勒黎對朔夜頷首致意,隨後便跟著王副將前往那霸烈休息的營帳。
走在王副將後頭,月勒黎突然想到:為什麼朔夜從頭到尾都笑得很奇怪啊?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服下月勒黎帶來的葯,那霸烈陷入高燒,讓月勒黎更加著急,但司徒大夫卻說這是正常現象,要她別擔心。
儘管如此,月勒黎仍是不放心,整日整夜地守在那霸烈身旁。
那霸烈昏昏沉沉的,耐不住滾燙的高溫,不斷地囈語。「熱……怎麼會這麼熱……」
月勒黎擰濕了手巾,溫柔地擦拭不斷從那霸烈額間冒出的汗水。
那霸烈伸手抓住她,倏地張開的眼布滿血絲,嗓子干啞又帶著滿滿的疑惑。「我是在作夢嗎?妳怎麼會在這?」
「你受傷了,所以我在這兒。」
那霸烈舔了下乾燥的唇,不太相信月勒黎的說法。
在她的心中,風翼國是最重要的,她怎麼可能會因為他受傷所以親自跑來?
「我還在作夢,對吧?」
月勒黎端過荼水,將那霸烈扶起,「先喝點水。」
他任性地撇過頭。「不喝。」
這傢伙怎會生病了還這麼孩子氣?月勒黎捺著性子哄他,「剛剛你不是喊口渴嗎?來,喝一點好不好?」
那霸烈推開杯子,眼睛努力地聚焦,「好不容易才夢到妳,若不趁現在多看妳幾眼,我伯我醒來就看不到了。」
他惶恐的語氣,讓月勒黎的心揪在一起。
「我不會消失的,」因為這不是作夢。「乖,你光把水喝了吧!」
「那妳喂我喝。」
月勒黎不解,「我不是在喂你嗎?」
那霸烈搖搖頭,「我是要嘴對嘴的那一種喂法。」
給他三分顏色,居然開起染坊來了?
「你……」
月勒黎話還沒說完,那霸烈已經熱切地吻上她的唇瓣。
雖然她很想一腳踹開他,但是又擔心他的傷勢,所以她只好不躲也不閃。
悍女王哪可能這麼順從?因此那霸烈更加確定自己是在作夢。
他的手放肆地撫上她起伏的渾圓,指間感覺著她的嬌嫩,慾望悄悄在小腹間蔓延,吻得也更加煽情。
他的舌粗魯地頂開她柔美的雙唇,過熱的舌尖調戲著她的,讓她神智也昏沉起來,任由他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褪去……
隨著他的動作,她的呻吟也變得片段而難以連結,她將白皙的腿纏上他的腰,雙手向後撐在床上,弓起的身子搖晃出冶艷的情調,激烈地碰撞著對方,藉著摩擦讓情慾燃燒得更加熾熱,似乎不將兩人焚燒殆盡,絕不停止。
當彼此慾望被滿足后,月勒黎低呼,「你的傷口又流血了……」
那霸烈齜牙咧嘴,「是啊!真他媽的痛。」頓了下,他抱緊低笑不止的親密愛人,「不介意我先睡吧?」
啄上他的唇,她不再掩飾自己的笑容,「我不會介意的。」
「以後不準拿這事取笑我。」他的聲音沒入濃濃的疲倦。
「我不會。」但是朔夜他們一定會的。
「嗯,那就好。」
確定那霸烈熟睡后,月勒黎起身穿上衣服,蹲在他面前,此時的她才願意真正面對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意。
她捏了捏他鼻子,語氣十足寵溺。「傻瓜!」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那霸烈睜開眼,胸口的傷口讓他皺了下眉頭,但那個伏在案牘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眯起眼,緩緩地坐起身,一手抱著傷,慢慢地走到案前,昨夜的記憶雖然迷迷糊糊的,但他還記得在他懷中的月勒黎是多麼地誘人,一道暖流也悄悄滑過他的胸臆之間。
他小心拿起羊毛暖被覆蓋在月勒黎身上,雖然他的動作已十分輕柔,但還是驚醒了她。
「抱歉,吵醒你了。」那霸烈柔聲說道。
雖然他的臉色仍帶慘白,精神卻恢復不少,連著幾夜的不安總算是放下了,月勒黎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那霸烈彷彿看到一朵盛開的牡丹呈現在自己面前,順過她的青絲,他深情地望著她,「你真的好美。」
月勒黎雙唇一抿,忍下嬌羞,「我該走了。」
那霸烈心疼地看著月勒黎雙眼底下的黑陰,「這麼急著走?怎麼不再多留幾天?」
她攏起個性的眉,「我該回去看看了,而且你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我跟朔夜約好只待五天,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那霸烈吻住她,抵著她柔軟的唇瓣廝磨,「這幾天都在昏迷中度過,我們都沒有好好說上幾句話,不如你再緩個幾天,就當作陪陪我?」
昨天不是才跟他……
月勒黎想了想,既然那霸烈忘了,她還是別提的好。
她拉開彼此的距離,「別這麼任性,我對風翼國有責任。」
「可是……」
月勒黎再退一步,「別說服我留下來,好嗎?」
「我可以拒絕嗎?」
說完那霸烈偷了個香,惹得月勒黎不住嘆息。
「你啊,沒一刻正經。」
「我也只有對你才這麼不正經,傻黎兒。」
那霸烈才想和月勒黎親熱一番,耶律遼恰巧走進主帥營帳。
「咦?你起來啦?」
得到那霸烈一記白眼后,耶律遼好興緻地雙手環胸。「我打擾你們了嗎?」
「知道就快滾!」
「才沒有。」月勒黎忍不住出聲。
耶律遼笑嘻嘻地看著互瞪的兩個人,「一大早就吵,你們也太恩愛了點吧?」
那霸烈眯起危險的眼,「你一早來就是來湊熱鬧的嗎?」
耶律遼還想多活幾年,於是他趕緊說明來意,「是一位自稱是風翼國的人要來找女王。」
「找我?」月勒黎一怔。難道是風翼國出了什麼事?
那霸烈知道自己的名次永遠也無法領先風翼國在月勒黎心中的地位,但他可以理解,因為他也會把那霸國擺在她之前……不!應該只能說是一樣重要而已。
那霸烈安慰臉色蒼白的月勒黎。「先別這麼擔心,或許什麼事情也沒有。」
月勒黎什麼也聽不進去,連忙請耶律遼把人帶進來。
一見來人是赫娜,月勒黎緊張地趕緊拉過她,「是不是風翼國發生什麼事?還是有人趁我不在時叛亂?」
赫娜搖搖頭,接著垂下眼不敢看她。
「不是?」月勒黎的腦子飛快地轉著,「或者是天災降臨?」
赫娜還是搖頭不語。
那霸烈看不過去了,「你不要老是問,讓她自己說嘛!若不是真有天大的事,她也不會冒死趕來。」
勸完月勒黎,那霸烈又轉向赫娜,「快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免得你家主子心臟急得跳出胸口。」
赫娜抬起頭,「我哥……」
她頓了一下,清了清沙啞的喉嚨,才又說道:「家兄迴風翼國了。」
月勒黎的腦子「轟」地一聲炸了開來。「赫圖……回來了?」
那個負心於她、在與她成親前夕逃走的男人,回來了?
見她臉色慘白,那霸烈修長的手指點點她緊咬住的嘴唇,要她不要再虐待那美麗的紅唇。「不要這樣咬嘴唇,很醜的。」
赫娜有些詫異這男子竟對月勒黎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就她所知,除了她哥哥以外,沒有人能夠如此靠近月勒黎。
「不要你管!」月勒黎冷冷地甩開頭,一雙紅唇抿得死緊。「他有說什麼嗎?」
「哥哥說……」赫娜有些懼怕那霸烈恐怖的眼神,但她還是說出兄長托她捎來的口信。「說他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要和您完婚。」
「完什麼鬼婚?」那霸烈這下可無法再故作鎮定了。「我不許!你聽到了嗎?叫你哥給我滾蛋!膽敢跟我搶女人?他是不想活了嗎?」
「人家可是和月勒女王有過婚約的,你這局外人在氣什麼勁?」耶律遼涼涼地插話。
「你給我閉嘴!」
那霸烈森冷的表情,讓耶律遼有些後悔方才出聲說話,連忙閉嘴待立一旁。
那霸烈看著不說話的月勒黎,一顆心吊得老高。「黎兒,你不會真的想跟那傢伙完婚吧?」
見她什麼話也不說,那霸烈氣得一拳打翻了桌子。「你為什麼不說話?莫非你還對那傢伙有所留戀?」
他好氣啊!氣她什麼也不反駁,難道之前的種種親密,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嗎?
月勒黎緩緩吐出一口氣,當那霸烈不存在似地對赫娜交代:「我知道了,赫娜,你等我一會兒,我立刻和你一起迴風翼國。」
「想走?我可不許!」那霸烈悍然地攔住月勒黎。
「走開!」
她冰冷的樣子,讓他想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我只問你一句,」那霸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你真的要跟那渾球完婚?」
「是。」月勒黎答得很果斷。「現在你可以讓開了?」
那霸烈僵住身子,沒有回答,一雙鷹眼寫滿了憤怒。
當月勒黎繞過那霸烈欲走出營帳時,他忍不住苦澀地問:「你要跟那個背棄你、曾讓你那麼難過的混帳完婚?你把我放在哪裡了?之前的點點滴滴又算什麼?」
月勒黎的步伐遲疑了下,然後便像沒聽到任何話語似地離開那霸烈的營帳,似乎也走出了那霸烈的心。
「啊!」那霸烈大吼一聲,立刻拿下牆上的長劍,發紅的眼見到什麼就砍什麼,就連耶律遼也阻止不了他瘋狂的舉動。
「你冷靜一點!」耶律遼想靠近那霸烈,卻又怕被他砍傷,只能一邊閃躲,一邊勸阻。「再鬧下去,整個主帥帳都要被你摧毀殆盡了!」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個嗎?」心碎的感覺遠遠大過肉體的傷勢,那霸烈仰頭大笑。「我連我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了,還會在意這個小小的軍營嗎?」
連夜趕回的朔夜恰巧跟正要離去的月勒黎擦身而過,原想聊個兩句,但見她行色匆匆,也沒有多說。
他聽到吵鬧聲,判斷是從主帥軍帳傳來,立即奔了過去。
「發生什麼事?」朔夜看著狼狽逃出的耶律遼,「烈弟在發什麼瘋?吼得這麼大聲?」
「你可回來了。」耶律遼的臉變成一個現成的大苦瓜。「我晚些再告訴你原因,先阻止那快把軍營拆了的傢伙吧!」
朔夜蹙起眉,猜想會讓那霸烈有此瘋狂行徑的人只有一個,他趕緊走入營帳,「烈弟,別再鬧了!」
「該死的!該死的!這一切都該死!」
那霸烈見到朔夜,滿腔的憤怒全凝聚在他手上的劍上,縱身一躍,毫不留情地直往朔夜身上砍。
「為什麼這樣對我?」
「你哪出了問題?連我都砍?」朔夜不想傷害那霸烈,但面對一個發了狂的人,光是閃躲是無法保全性命的。「不過一個女人,何必氣成這模樣?」
那霸烈因朔夜毫不在意的口氣而震怒,攻勢比方才更猛烈。「她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是我該死的用盡所有氣力愛上的女人!」
朔夜也不禁動氣了。「既然她這麼重要,就把她搶回來啊!你凈把氣出在不相干的軍帳上,這對你有什麼幫助?」
「該死的!」
那霸烈大喝一聲,鐵臂往一旁揮去,長劍沒入營帳外幾哩的樹身。
「她為什麼要回去找那傢伙?難道我對她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嗎?她不知為那個拋下她的男人掉過多少眼淚,也答應過我不再追尋他的身影,為什麼……為什麼要回去履行那該死的婚約?」
朔夜嘆口氣,一把將胞弟拽入懷裡。「把眼淚擦一擦!身為那霸國的主帥,哭成這樣,不怕給人看笑話?」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霸烈哽咽地握緊拳頭。
「不甘心就搶回她啊!」朔夜像個過來人般拍拍那霸烈的肩。「別像個撒潑的孩子似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走得這麼決絕,幾乎……幾乎是要把他的心扯碎了。
「打完仗以後再來想這個問題也不遲。」朔夜使個眼神給一直在旁觀察情況的耶律遼,要他去安撫被嚇壞的士兵們。
朔夜老神在在的樣子,讓那霸烈忍不住質疑:「如果你聽到東關妤要跟別人完婚,而且對方是你恨死的人時,你還能這麼平靜嗎?」
朔夜想了想,「我的情況大概不會比你好到哪裡去,但我慶幸妤兒並沒有跟誰有媒妁之言。」
他拍拍胞弟的肩,「加油吧!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是誰說過雙生子的命運多少都有些雷同?朔夜眺望著蒼天茫茫的遠方,開始擔心京城中的東關妤。
這小妮子,不會背著他胡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