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隱・撞破(1)
「霖兒,雖然那蕭小姐已經另有心上人,可你蕭伯伯是硬脾氣的人,說是人不可言而無信,硬要勉強她嫁與你為妻,……唉,事到如今,為娘覺得不能再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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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直到天蒙蒙黑,他們才找到落腳的地方,那是一個看來荒廢了有一段時間的破廟,滿是蛛網塵土,朽木破瓦,不見半點香油供奉。
聽探路的司徒說,前面再過幾里便是鎮江。
封班主的意思是現在城門已經關上了,還是明天再考慮進城的事,今晚就暫時在此處歇息了。
決議一下,一幫子人便自地散開。
白霖和賀斂仍是背著筐子揀柴火去了;司徒和李大刀帶著大小白又去打獵了;倒是賀大爺和呂七這次沒扛魚竿,反而拿起水袋看來是要去找水源;華湄和柳葉捲起袖子打掃起破廟來;呂嬸還是留下幫助海棠準備晚飯。
海棠一邊干自己的活,一邊打量那兩個地位有些尷尬的客人——尹凌霜很是自覺,看了看呂嬸,又看了看柳葉,最後還是果斷地朝柳葉走去幫忙打掃了;而那最大牌的蕭公子卻左瞧右看也沒瞅到人影,不知道躲哪裡偷閑去了。
海棠抿抿嘴,覺得還是不管別人的閑事,做自己的事要緊。她在廟外四下看了圈,想學封班主中午那般找些石頭搭個簡灶,可才想彎腰,就被人阻止。
「海夫人,這些粗重活,還是在下來吧。你和呂嬸備飯菜去吧。」攔過她手的是封仲二。
有些怔怔地看著對方白皙細長的手放在那青黑的石塊上形成鮮明的對比,海棠一邊沒有推拒:「多謝封班主。」一邊在心中讚歎:好漂亮的手,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細膩,連指甲蓋都是完美的長扇形,修得乾淨整齊,個個飽滿透著粉嫩健康的色澤。那種這樣完美的一雙手,全然看不出是長在一名戲子身上,倒像是權貴世家公子才會擁有的。可惜,從他的手再看到他的面孔、身形、氣度,便覺得什麼權貴都不見了。
海棠沒敢再多瞧他,便鑽進一輛馬車搬大鍋去了。
然後又是千篇一律地洗米,生火……
漸漸地,大家都零散地回來了,白飯開始炊出米香,烤肉開始流出肥油,等吃的口水隨著那誘人的食香開始分泌,又是耳熟的一聲驚叫:「誒,白霖呢?」
這回叫出聲來的是海棠。
「蕭公子也沒回來。」華湄接道。
海棠看了看賀斂,有些遲疑地問:「小斂,白霖是跟你一塊的吧?」這回,他中途沒回來過吧?
「是。」賀斂沒有否認,表情沒什麼變化地說,「他本來是和我在一起,後來蕭夜痕把他帶走了。」
海棠眉目微微一動,心想:既然是被帶走,而不是跟著走,這說明白霖不是自願。難道封班主就不怕蕭夜痕出爾反爾,帶走白霖一去不回?
「蕭公子位列四公子之一,自然是一言九鼎。」封仲二似乎看出海棠的心思,說了這麼一句。
海棠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恢復自然,隨意地說了一句:「現在就等他們開飯,可要去找他們回來?」她半放下眼帘,在心底檢討:怎麼這麼輕易就讓人看穿了心思?
半晌沒人吭聲。
已經開了口的海棠不想任尷尬蔓延,只得無奈地接上:「不如就由奴……海棠去找找白公子和蕭公子吧。」一面說著,一面心道:這白霖人緣也太差了吧。
果然,沒有一人很有良心地來一句:「不如我也去吧?」全都理直氣壯地看著她,然後貪婪的目光又被食物勾去了。
「娘,」海燕拉拉母親的裙子,「我跟你一起去。」
燕燕,好娃兒。海棠感動地看著她家小閨女,卻只能拒絕:「外面黑,娘恐怕顧不上你,燕燕你還是在這等著。餓的話,先吃點梅子墊墊肚子。」
海棠向賀斂問明方向後,朝廟口西側的樹林走去。
在林中走了好一會,卻不見所尋之人,於是,她只得微微揚聲地喚起來:「白公子,蕭公子……」叫了幾聲,她便沒再叫下去,因為在這烏漆抹黑的林子里,只她一個嬌柔的女音迴繞,聽來反而有些詭異的感覺。是詭異,不是「鬼」異,她也並不忌鬼神,只是倘若教人聽到看到她一個年輕女子單身在一片黑林子里,總會覺得古怪蹊蹺。她不想引人注意,更不想沒找到白霖和蕭夜痕,反而引來意圖不軌的人。這麼一想,突然覺得這戲班的人真是冷漠得很,她一個女子出來找人,卻沒一個男子願意陪同……也不對,孤男寡女似乎更不妙。……說到底,是她不該自找麻煩,攬活上身。
她想著,臉沉了下來,停下腳步,一瞬間懷疑自己的決定:也許,她根本不該帶著燕燕加入這個古怪的戲班。
她猛地雙手成拳,決定還是先回破廟那邊去。既然封班主都不擔心,那她何必杞人憂天,白霖和蕭夜痕兩個大男人該回來時自然會回來。她轉過身,決定原路返回,可是目力極好的眼角卻掠過一道黑夜中有些刺眼的白影。
白影?不會是……
海棠眨眨眼,有些不太相信地往剛剛視線掃過的方向看去,那熟悉的白衣飄飄,略顯乾瘦的身材,果然是……
啊!?她終於看清楚了,忍不住張大嘴,瞠大眼,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好……
好香艷啊!
幾丈外,兩個人,一個錦衣,一個白袍,密密地糾纏在一起。高的那個一手攬住另一個的腰,一手牢牢地按住他的後腦令他動彈不得。被圈住的那個則雙手死死抓住對方衣襟,那僵硬的模樣也不知是在推拒還是迎合。
兩人的嘴唇灼熱地交纏在一起,吮吸,廝磨,還時不時變換著方向角度。
海棠站得那麼遠,都感受到了那讓人口乾的熱力。
原來,這兩人……居然是這種關係!
她終於合上了嘴,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想笑,心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兩人的氣氛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或說曖昧;難怪蕭夜痕要千里迢迢地跑來追白霖,還為他留在了戲班。
(本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