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隱・故人(1)
「大嫂,你就不能原諒大哥嗎?你也知道他是為了……」
************
第二天一早,海棠驚喜地現如封清隱吉言,海燕的燒完全退了下去,人也恢復了精神。
早膳后,海棠特意托賀斂照顧海燕,自己則和封清隱出了門。
女兒的病徹底好了,海棠的心情本來是很愉悅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只除了身邊那個非要跟著她一起出去的人。
其實,她是很願意「順便」幫他買東西的,因為他要去的餅店據說就在她要光顧的糧店隔壁,可是某人卻硬是堅持什麼紅豆餅要剛出爐的才好吃。這番說辭讓海棠躲開他的視線偷偷翻了個白眼:哼,平日里也不知是誰非要把一桌熱菜吃成冷羹,這會兒卻堅持著什麼熱食至上?她不禁想要嘲諷他一番,但話到嘴邊,她心底突然閃過昨夜的一幕幕,便又收了嘴,心道:保持距離,保持距離……既然要保持距離,還是少說少錯。
於是,在一派沉默中,兩人出了。
封班主看來昨天已在城裡打了個轉,現在貌似已經熟門熟路了,沒有半點遲疑地領著路。
有些怪異的沉默氣氛讓海棠沒心思觀察四周的環境,只是默默地向前走著,走著……這份沉默一直持續到某隻熱情的手熱烈地拍上她的右肩,同時一個熱切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大嫂……」
海棠的眉頭一抽,一股衝動自心底油然而生,而她卻不得不按捺住這種衝動。她閉了一下眼,努力放鬆身體,然後非常鎮定卻又顯得那麼疑惑而無辜地轉過頭去。
入目的是一位極其瀟洒俊美的男子。面如冠玉,鼻若懸膽,唇紅齒白,一襲白衣翩翩,潑墨般的烏用白色的絲帶高高地綰起,讓不禁嘆道: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就算比起蕭夜痕,也毫不遜色。
不愧是與蕭夜痕齊名、四公子之一的俠公子——白玉言。海棠心中如是想著,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露出陌生驚訝的表情。
對方一看她的容貌,薄唇失望地抿直,隨即歉然道:「抱歉,在下認錯人了。」他面上原本的光彩遁去,有些失落地轉身離去了。
海棠看著他的背影,終於不再克制自己,流露出不知是喜還是悲的複雜表情。她很快警覺到自己的失態,唯恐背影的主人回頭看到自己的古怪,她迅速地轉身,目光落在地上,表情有些陰暗。
「怎麼了?」耳邊低低地恍惚地傳來封清隱的聲音。
她甩甩頭,努力讓自己的意識集中到現在,擠出笑容:「沒事。我們快走吧。」
封清隱識趣地沒再追問,兩人繼續前進。
「班……清……清隱,」海棠在對方不悅地目光下討好地改了稱呼,然後急切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啟程?」似乎怕對方起疑,她又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燕燕的病已經好了,所以我想……」
「明早就走。」今天的封某人似乎特別好說話,爽快地答道。
「嗯。」
有些心神不定的海棠沒有留意到身邊的那人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心底下了某種決心……
************
三日後,海棠一行人到了五河縣。
這一路上都沒再起什麼波瀾,讓海棠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對自己說:她易了容,幸虧她易了容,白三弟才沒認出她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忍不住自嘲:她又哪配再稱呼白少俠為三弟,畢竟她跟江雲海已經再沒有什麼干係了。
海燕似乎也察覺到母親有些心事,這些天乖巧極了。沒事就乖乖跟著她的小斂哥哥。
一切看來似乎穩定安逸下來,可惜這份穩定與安逸只維持到五河縣,具體說,應該是五河縣的城門。
事情起源於城門口的一場騷動,眾人圍觀,揮舞著拳頭,亢奮著,謾罵著。
海棠等人在馬車上遠遠地就看到了聚集的人群。她自然是很好奇前面生了什麼。
不用她開口,司徒就雙腿一夾馬肚,上前去探問究竟。
回報的結果讓海棠吃了一驚,那是控制不住的形於外的吃驚。
據司徒說,前面是一少婦因為與人通姦,現在正被人拉去浸豬籠。
封清隱聽后沒什麼反應,賀老爺子和賀斂也是一派漠然的表情,海棠只得自己問道:「是私刑?」
司徒點了點頭。
「官府難道不管?」海棠咬了咬下唇問道。
司徒沉默。
「我們去看看。」最後,封清隱出聲。
於是,一行人留下賀老爺子、海燕和猴子小白在馬車裡(可憐的小白,為了避人耳目,自從離開揚州后,天天都困在馬車裡),其餘四人都往城門走去。
遠看時,海棠就知道這群人很激動,走近了,便現他們不僅是激動,甚至已近瘋狂。全都面紅耳赤,眼睛突起,表情猙獰如同惡鬼一般。
封清隱上前喚住一名剛扔了雞蛋的中年婦人,一派溫和地問道:「大嫂,我們是過路的商人,請問這裡生了什麼事?」
那婦人看清封清隱的面孔,眼睛一亮,隨即擺出慚愧的表情,但眼睛里仍然閃著星星,唯恐別人聽不到似的大聲道:「這位公子,說來這也是我五河縣的恥辱,居然出了這種不要臉的淫婦,不但與人通姦,還要拋夫私奔。我們正要把那淫婦抓去浸豬籠。」
她話一說完,就聽人群中傳來一名女子聲嘶力竭的反駁聲:「各位鄉親父老,請相信我,我沒有與人通姦。真的沒有,我跟五福哥真的是清白的。」
然後是「砰」的一聲,彷彿是什麼東西扔到她頭上的聲音,之後一個男子冷冷斥道:「事到如今,你這個淫婦還要狡辯,都已經稱兄道妹了,還說沒有姦情?」
「你們誤會了,五福哥他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我們之間絕無越矩行為。」那女子奮力地吼道,可惜周圍一片漠然。
先是傳來一記巴掌聲,然後是瓜果投擲的聲音,再後來又一個婦人怒斥道:「賤婦,你還要狡辯。」
之後便是那女子的哭泣聲和哀求聲,一遍一遍地訴說著她的無辜,可惜無人動容。
「唉,這淫婦居然到現在還不肯認罪,真是讓公子看笑話了。」那與封清隱說話的婦人有些諂媚地招呼著,「公子初到我們五河縣吧?可有落腳的地方?我家便是開客棧的,不如……」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個冷冷的女音打斷:「捉姦要捉雙,既然說她通姦,那姦夫呢?」海棠蓄意拔高她的聲音,讓周圍所有人都聽到。
突然聽到有陌生人插嘴,周圍一下子靜默了。所有人齊齊地看向她,慢慢地,從她到人群中心的那女子之間形成了一條無人阻攔的小徑。
海棠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那個據說的「淫婦」,她原本面貌清秀可人,可此刻卻狼狽極了,盤亂成一團,臉上俱是淤青傷痕,連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布滿污痕。
那少婦面前很快出現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只見他五短身材,眼神渾濁,半臉的鬍子,渾身充滿暴戾之氣。不必與他交談,海棠便知道她不喜歡他。
那男子嘴一動,露出滿口大黃牙,答道:「抓姦當然是要抓雙,只可惜那姦夫溜得快,給跑了。」
「不是,不是的。我跟五福哥從來任何不軌行為。」那少婦急急地哭叫出來,淚水順著臉頰滑下,顫抖的身子如同風雨中無助的小花,顯得楚楚動人,「我只是無處可去,才請五福哥收留我。相公,我和五福哥真的是清白的。」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