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神臨（下）

視線朦朧的晨曦中。神界之風吹來，把我從夢鄉中拉了出來。

昔日最愛的子嗣們此刻正圍在自己身旁。一張張或英俊非凡或靈秀絕倫的面孔帶著各自不同的表情瞄著自己。說著風涼話的也有，不過並不多。——這就得得益於我傳授給他們的優雅與禮儀了。

雖然我很想給那些用帶著同情與愧疚的孩子們一些教導，但是努力張張嘴后才現是徒勞的。——我的身體整個被封印器材罩住了，只剩下帶著封印鏡的眼睛可以以動，連嘴也被堵上了封印裝備。

孩子們有說有笑地走著，他們有時候也會不安地看過來。然而在看到我只是在回味道路兩旁的風景的時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我現在心裡只剩下留戀了。我們正在去到神界的祭壇的路上，兩旁的風景非常幽美——這種景色平日在我眼裡不過是過眼雲煙，可是現在看著，卻讓我純粹地感到美。

這段路我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這條道路以及盡頭的祭壇是我這不知多少年來的居所。我熟悉它們的每一個角落，因為這片土地是我用血肉創造出來的。

不僅僅是這裡，這個神界、神界之外的人界、與神界對立的魔界——整個世界都是我用我這破敗的軀體創造出來的。

我很喜歡這裡——無論何時，我都會這樣喜歡它。我喜歡這裡的一切，哪怕是那些被我驅逐的造物，我也同樣愛著。

就算被回來複仇的它們弄成了現在這樣，我也仍然愛著它們。

就算我的孩子有些背叛了我，我也仍然愛著它們。

而等我死了以後，我還是會繼續愛著它們。

——以這個世界的身份，一如既往地……

我的一個孩子已經強大到有可能殺死我了——如果不是這個時候的話，我會很樂意變成世界的一部分——我活得太久了。

可是，我還有一個願望沒有實現。

我希望，「它們」能夠有節制地使用這個世界，儘可能和平地與我的其他造物們相處。

我的造物中有一支創造出了名叫『詩歌』的東西。它們寫出的一句話，讓我覺得特別有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覺得這句話很不錯。——我想……這個願望大概也就是我，對孩子們唯一的期望了。

如果真的能夠實現的話，我想必也能非常安心地，永世沉眠於它們的心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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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之聲講的故事，和蒼凌所聽到過的『幻想的領域』的歷史非常的相似。只不過相較之下更詳細得多，且聽起來真實得多。

那確實可以稱為一個幻想的時代。所有神話中有提及的生物幾乎都能夠找到活活躍的蹤跡——那是不是人類的光榮史，而是世界的正史中的一段節選。

謎之聲似乎把自己在這部歷史里刻意淡化了，但是越是如此，因為姐姐和落影寒軒的緣故玩過許多遊戲的蒼凌還是敏銳地嗅到了某種奇怪的信息。

謎之聲的視點很是奇怪，似乎一下子能夠俯瞰整個世界。因為就連細節都描述得十分詳盡，讓人不由得覺得根本就不是在聽故事，而是在看一本厚重的史書。

但是卻又意外的有趣。且不說其他種族的事情在蒼凌老師的嘴裡也是語焉不詳，人類們在歷史中為了各種各樣目的隱藏起來的故事也是引人入勝。

蒼凌越是精彩，蒼凌越是不由得暗暗開始思考起『謎之聲』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股怪異的感情也充斥在腦海里，說不出那是悔恨還是悲哀。

蒼凌無視了這種奇怪的感情。心裡卻越沉靜。——恐怖分子老大的地位讓他已經擁有了同齡少年所沒有的敏銳思維，與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手段。

卻也是因為著份才能，蒼凌才格外現這個謎之聲擁有的力量絕對高出自己——絕不僅僅是蚍蜉與大樹的區別。

那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水平了。如果那些故事僅僅是作為情報的話，那已經可以說是無孔不入的終極情報網路。如果那是口才的話，那更是不能稱之為人的水準的才能。

如果是親身經歷的話，就是永世不滅的神。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要如何在這種傢伙的附身下討得一點什麼好處呢？

蒼凌默默思索著這些普通少年極少會萌生的思想來。他可是一方勢力老大的代行者，而且本身就是領導階級。此刻，他當然要想著有沒有辦法從中謀取一點好處了。

因為，姐姐在他逐漸長大以後，似乎就漸漸放鬆了對『荒野』的控制，把領導權漸漸交給了蒼凌。讓他這個少年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越重了起來。——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管理，因為他雖然怕麻煩，但是實際上責任心是非常強的。

而且，這些勢力里的戰力可是他非常重要的東西——

不知為什麼，他從許久以前就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總覺得冥冥里總有一隻詭異的眼睛盯著自己。——他害怕，所以需要力量。

了解真相后，他更害怕了，所以需要更多的力量。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卻像是隱約間聽到了一聲輕笑。

再去聽卻沒有了。

且不論蒼凌同學到底生了什麼事，謎之聲的故事仍然在繼續。他的故事時而像是從高空俯瞰的雄鷹訴說的，又像是在底層穿梭的老鼠的血淚史。

這些故事，互相關聯而又互相獨立，極短，卻讓蒼凌在心中迅補完了當時的世界構成。

他了解到，當時的世界地理其實與現在沒多大分別。只不過統治者多種多樣罷了。

「各個生命互相尊重，和諧共處。」

「自覺地作息，自然地生存。」

「有時候動物會被人類捕殺，但是人類有時也會被動物吃掉。」

「僅僅是循環，並且生生不息。」

那理想鄉的一樣的過去，卻讓蒼凌的確感到羨慕與嚮往。那種幾乎不可能存在的世界，因為謎之聲太過詳盡的敘述而漸漸被蒼凌所相信——那就是真實。

不過，當謎之聲談到某個遭到放逐的種族的回歸開始。

「戰火席捲了整個世界。」

「沾染了污穢的種族開始侵害這個世界，既定的秩序遭到破壞。自詡正義者也毫不顧忌地開始屠殺被污染的同胞。」

「整個世界一團亂，而那個種族卻以君臨之態統治了這個世界。它們迅對世界實行了一次大清洗，毀滅了世界。隨後重新創造了它一遍。」

「它們就像是患了不亂來就會死的疾病。它們封印了這個世界的最初之神，也就是創始者。」

「它們派遣了一部分族人附身進神魔中，吞噬了那神的存在。成為了偽神魔。」

「而——那種族的生命，都以『灰燼』自稱。」

……

謎之聲的聲音突然冷漠了下來。

「我的名字是『始』，是『被滅絕的神族』里的倖存者。」

「我，是幻想領域的復仇者。」

「我的目標是——」

「滅絕灰燼、奪回神魔的身體，讓世界重新回歸過去的美麗。」

「我所附身的人類，我能感覺到，你擁有的巨大力量……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隨著這句話，蒼凌感覺到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哐當一下——

某種堅硬的物體戳穿了心，並且，他幾乎感到自己的心被一點一點地蠶食著。

這樣痛苦，讓他的臉恍若死人。——慘白，而且無表情。

這回不是他不想要表現出自己的痛苦，

而是這種痛苦太過深刻，致使他無法動彈，只能無聲地痛嚎，寂靜地尖叫。

因為這個名字叫做『始』的傢伙，擁有太過深沉的悲傷與疼痛，那疼痛竟然傳進了被附體的蒼凌的心裡。

那他真正的痛究竟又是幾何？

想著，蒼凌狠狠地同情了一把。——說實際話，蒼凌就是個高科技武裝流氓團伙、不，是高尖技術武裝恐怖分子團體的老大而已。

他的心，本來自以為很堅硬——已經堅硬到不再害怕任何攻心手段。但是當遇上這種鋒利的銳器。還是只能暗自神傷——

他雖然擁有不凡的身份，不凡的力量。但是充其量不過是個少年——

只是一個，因為懦弱、痛苦而瘋、被執行過記憶操作的少年罷了。

更何況，他還幼小到不清楚這個名叫『始』的神聖，究竟渴望是自己身上的何種力量。

主角不清楚，旁白我卻清楚得很啊——那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能夠左右世界——不對，那是能夠左右一切的力量。

——但是，自以為這樣懂著蒼凌的一切的旁白我，在翻開了往後的故事後，才現自己完全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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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裁決劇透之拳！）

風吹過，旁白被擊中，之後風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