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永恆的主題
太陽在地平線上欲露還羞，金劍般的光芒將山林間的濃霧驅散，露出一條平直的大道。雷禪此時正駕駛著摩托車，遠遠地吊在CRV越野車後面，倒也不怕會與他們失散。
雷禪將車速放慢，略微向後偏頭，問道：「李超和段志毅，什麼來頭？」
「啊？」皮德起初沒聽清，待雷禪又問了一遍，才十分不屑地答道：「就是倆青皮混混！段志毅到部隊混過幾天，被人趕回來了，後來跟了李超，整天不務正業，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混日子！」
皮德話里有藉機貶低二人以抒胸中悶氣的可能，不過看那兩個傢伙的樣子，想來實情也應該差不多才是。雷禪眯起了眼睛，卻是沒想到段志毅竟然入伍當過兵。不過這樣才解釋得通，畢竟那傢伙握槍、射擊還是有模有樣的。
「你們有槍，這一路走過來，應該很順利吧？」雷禪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一句。
「順利什麼啊！」之前一直受李超段志毅二人保護，是以皮德心中有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現在徹底撕破臉皮，他也不再顧忌，語氣充滿了怨念，「就他們那兩個小混子，開槍還是我教的呢！」
雷禪心中一笑，口氣卻是隱隱帶上點敬佩，「看不出來，你還會打手槍？」
「那是！」迎著風，皮德聽的也不太清楚，自然不知道雷禪取笑的成分居多，頗有些洋洋自得地吹噓道：「別看他們橫，打死一個喪屍，起碼浪費一梭子子彈！我一槍一個，槍槍爆頭！」
「噢？」雷禪心中一動，貌似不經意地問了句：「這麼個消耗法，他們還有子彈？」
「呃……」皮德頓時像是偷吃東西被抓住的小孩子，吱吱唔唔地搪塞道：「他們……他們彈藥很充足……我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搞到的……應該還有不少吧……」
雷禪聽得心往下一沉，暗道晦氣——要是彈藥少還好解決，畢竟沒有子彈的火器比一根燒火棍強不了多少，可是彈藥充足的話，就麻煩了。人家是兩支槍，互相有個照應，自己一個人的話還好說，找機會挾持一個就行了，可問題是現在隊伍大了，在盡量保證不出現傷亡的情況下，還不能放跑了他們……唉，還真是頭疼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雷禪這樣想著，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他試探皮德道：「樊鄉長之前，跟他們直說不就好了嘛？你看搞成現在這樣，唉……」
「就是啊！」皮德隨口接了句，忽然想起來有些不對勁，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你也知道那件事？」
有門！雷禪心裡暗笑，嘴上還在繼續忽悠，「能走到這裡的，誰不知道啊！就是賠了兒子一條命，不值哦！」
「誰說不是呢！」皮德似乎上輩子是個啞巴，這輩子一有機會，就要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白白賠了個兒子，倒頭來還是要把錢拿出來，何必呢，何苦呢！」
雷禪嘴上嗯哼啊哈地敷衍，心裡卻叫著：小皮同志你是一個好同志，再多說一點吧……
小皮同志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嘴巴湊到雷禪耳邊，那口齙牙幾乎咬到他的耳朵，「我跟你說啊，我看樊立國這次也懸！」
「噢？」雷禪心中一緊，莫非樊胖子真的又在忽悠李超？「怎麼說？」
皮德習慣性地咳嗽了兩聲，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裡並不是鄉政府辦公室，「他的帳，都是我給記著的，賬面上，壓根就沒有這麼一筆錢！我看哪，樊立國這次自身都難保！」
看來這皮德也不是一味地逢迎樊立國，想必早有二心，只是在這種時候，表現出來也換不到一口吃的。現在失去了李超這個保護傘，開始對雷禪推心置腹了。
心念電轉間，雷禪已經明白過來：這個時候皮德是有一說一，絕不會有任何保留的，於是將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提了出來，「他們要錢幹什麼？現在這種情況，錢還有什麼用？」
「你原來不知道啊！」皮德悚然醒悟，可是旋即又明白過來，就算人家不知道又怎麼樣呢，自己能抱著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跟人家談條件？
在皮德的解釋下，雷禪總算弄清楚李超為什麼一直逼著樊立國要錢了。說起來，這還是人類貪婪的本性在作怪，不可否認，眼下這種情況，沒有誰還會為了鈔票爭得你死我活的——命都不在了，還要錢幹什麼用？再說，現在就算有錢，能買到食物？能買到水？能買到安全？
可是，這一切的基礎都建立在雷禪這種幾乎獨自一人在外面艱難求存的條件之上。
換句話說，人少的時候錢就是狗屎，可是人多了呢？人與人之間總要交易吧？難不成還跟古人一樣以物易物？為了交易方便，總得有個憑證吧——錢可不就是這麼誕生的？
按照皮德從李超那裡得知的消息，國內還是有幾處大型人類聚集地的，絕大部分倖存都生存在那裡。紙幣貨幣早已崩潰，自然是不能用了，可是人們又怎麼會忘了自古以來就一直沿用的金銀珠寶等物？
雷禪或多或少能理解一些這種現象，畢竟眼下喪屍之亂爆的時間還不長，在某些頗有權勢還有野心的人眼中，這無異於一次大好的崛起機會！人說湯姆大叔從建國就戰爭財，當初那個紅色的龐然大物轟然解體之後，不也造就一批富可敵國的金融寡頭么！
錢財在某些人眼中，是他們存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永恆的主題。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他們在這個時候以一口麵包一瓶水的代價，換取和平時代足以建設一家餐飲店、一家水廠的黃白之物，如果到時候喪屍之亂的影響被消除，可以想象這些冒險家們會得到一種什麼樣的地位。權、財、人，想要什麼有什麼——哪怕僅僅只是其中任何一項，也足以讓那些冒險分子投身其中。
是以在大型人類聚集地中，金銀珠寶仍然有其價值，而且在各大冒險家的你爭我奪之下，竟然隱隱有上升的勢頭。李超迫切需要樊立國的私人小金庫，也是為了獲取一筆能讓自己在人類聚集地立足的錢財。
聽完皮德連猜帶想的推測，雷禪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誠然，他的推測有理有據，雷禪也相信事實就是這麼回事，可是恐怕那些權貴並沒有到聚集地以外的地方走一走，不然他們就不會對人類的未來抱有如此樂觀的態度了。
接下來的路途中，兩人都沒再說話。一想到自己在這裡還要不停地為生存、為食物、為水源而拚命，有些人卻還在他們的空中樓閣中，過著錦衣玉食醉生夢死的逍遙生活，雷禪就不由得感慨：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
一路走過去，直到日上三竿，大約行了百十公里的路程，一直跑在最前面、嚴峻等人所乘坐的猛士越野車，突然減慢了速度，落到CRV越野車之後，跟雷禪二人匯合。
「怎麼了？你們都還好吧？」雷禪將車速放慢下來，扭頭問將車窗搖下來的嚴峻。
「我們得把車要回來。」嚴峻點點頭，指了指前面跑得屁顛屁顛的CRV越野車，「我們還有些東西在車上。」
東西兩個字嚴峻咬得很重，雷禪自然明白他，於是順應著他的意思答應下來，「光明市還有多遠？」
「快了，前面就是。」
雷禪抬頭看去，只見路邊一塊巨大的指示牌上寫著：「光明市200m」，CRV越野車離開了主幹道，開上了下高速的岔道。
只是嚴峻偶爾瞥了一眼摩托車後座上正笑著跟他打招呼的皮德，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這傢伙，臉色不是很好啊……是錯覺嗎……
光明市。
遠遠的，CRV越野車嘎吱一聲停了下來，雷禪和嚴峻對視一眼，目光中均充滿了疑惑，然後兩人默契地追了上去。此時幾輛車正堪堪停在市區外圍一處較為平坦的土崗之上，從上向下看去，整個光明市盡收眼底。
這座城市與雷禪見到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有什麼不同——道路上堆積著沒來得及逃離的各種車輛，一個個遠看與常人無異的喪屍行走在枯黃的落葉之上。整座城市人影幢幢，偏偏又安靜無比。光明已不光明，這裡比黑夜更令人膽顫，比血河更令人心悸……
「為什麼停下來？」雷禪奇怪地詢問同樣探身俯瞰市區的李超，他們不是有槍嗎，彈藥也充足，還怕什麼？
「準備要充分啊！」李超意味深長地說道，隨即上下打量了雷禪一番，指著他長長的風衣衣擺上沾染的血跡，「你被咬了。」
「嗯？」雷禪低頭一看，笑著撣了撣衣服，「不是我的。」他抬起頭，卻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自己眉心。
呼啦一下，嚴峻等人突然圍了過來，手中的射釘槍、強力弩弓，還有板型骨鋸大刀紛紛對準了李超二人。段志毅此時與李超並肩而立，手中的突擊步槍對著雷禪。
「不，你沒聽清楚。我說，你被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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