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 小窗靜晝膽瓶古
指月躺在床上修養了數日,精神漸漸的恢復,慢慢的下床走動走動,她的外祖母與姬挽月卻不讓她走出院子去,時時刻刻都有人跟在身邊。
她的外祖父曾來看過她,匆匆見了一面后又離開了,她曾追問過爾容的下落,卻被他打著哈哈糊弄了過去。
外祖母留了下來照顧她,老太太事無巨細的為她打理的十分周到,姬挽月自然不必說,就連姬宜然也不再像之前似的冒冒失失,轉而變的細心起來。
如是過了幾日,姬指月卻隱隱的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每個人都很是和藹可親,大家見著她總是笑著道她的氣色越來越好,她卻在他們的笑顏下看到了與喜悅不相符合的擔憂之色。她分明已是好了大半,說想要去看看那池玉石做的蓮花,卻也被老太太給勸了回來。姬宜然與姬挽月偶爾在廊下說著什麼,看到她走過來便都笑著不再說話。不說她們,就連在房裡伺候的侍女們也都是日漸的沉默,話變的越來越少。
漸漸的,心裡這隱的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看到他們背著她輕聲說話時,總會有種被隱瞞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的挫敗感。
冬至過後的半個月里,天一直都是陰沉沉的,從未開過太陽,每日都有人說是要下雪,一直說了半個月卻還是沒有下,只是空氣里濕濕的日陰冷過一日。
這一日,窗外了陣小雨,姬指月從午睡中醒來時,房裡一個人都沒有,不僅她的外祖母與姬挽月都不在,連清秋與慕冬也不知去了何處,叫也叫不來人。
窗外的雨落在台階上滴答答,聽的人心裡隱隱生出一絲惆悵的清愁。
層層床幔垂掛下來,光線層暗似一層,窗似乎是沒有關嚴實,有幾僂冷風漏進房間里來,床幔被風吹的微微晃動著蕩漾開來窗外的清幽的臘梅花香隨風而來,冷風吹到床前時雖已不再寒冷刺骨,卻也是有些涼涼的。
姬月在床上躺了半晌還是沒有人進來。便自己掀開被子披了件大毛地外袍。下床走到梳妝台前坐著出神。
妝台前地窗扉半開。正好對著庭院里地那幾株臘梅。
臘梅開地正好淅淅瀝瀝地小雨中滿枝黃花綻放。梅花地香味被雨水地濕氣所沾染。越地清幽濕潤起來。一點一點飄進房間里來。空惹愁懷。
房間里地熏香都被撤了下去。墨蘭香味也已是消散了只餘下一室帶著雨氣地臘梅花香。聞地姬指月心裡空蕩蕩。
有几絲冷雨飄落到銅鏡上指月被冷風吹地手腳涼。便捂著外袍起身去關了窗。
窗下放著一個齊腰高地木桶裡面盛滿了水。幾朵白玉雕琢而成地蓮花靜靜地立在水面上是前幾日她想要去看蓮花未果。姬宜然讓人裝了送過來地。道是外面天冷。那些蓮花總歸是不會凋謝地。待到天氣暖和了再去看也不晚。
她立在木桶前獃獃的出了片刻神,窗下卻輕輕的說話聲傳來。
「這院子里又沒有什麼樹木,臘梅開花也不長葉子,地上怎麼會落著這麼多的樹葉,半日不來掃便積了一地。」
「院子外面有那麼多樹呢,這幾日刮北風,葉子都被吹到院子里的不奇怪。」
兩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在窗下響起,伴隨著的是大掃帚掃過泥地時的刷刷聲,這院子里沒有小廝,想來是兩名使粗的小侍女在窗外打掃落葉。
「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變的像清秋姐姐和慕冬姐姐那樣,到夫人房裡去伺候呢,我娘前天來看我時,見著清秋姐姐還以為是咱們府里的小姐呢,後來和我說,她見過城裡別的大戶人家家裡的小姐都沒打扮的這麼漂亮呢。哪兒像我們,這麼下雨天的還要出來打掃院子,真是手都要凍掉了呢。」
「她們是夫人自小便帶在身邊的,我們如何能比,現在的雨小了許多,還是趕緊著打掃完了去烤烤火才是正經的。」
「老太太也真是的,不過就是幾片落葉而已,非要限了時辰讓我們來打掃,晚一些又不會怎麼樣。」
「夫人身子不好,見著落葉也許會不開心罷。
」
「這些葉子泡了水,黏乎乎的貼在泥上,掃也掃不出來,好生噁心啊。」
「小聲點說話,夫人還在歇午呢,將她吵醒了可是不好,清秋姐姐方才去廚房前說夫人昨夜睡的不好,今日怕是要多睡些時候呢。」
「窗戶都關著,我們說的聲音又不大,不會吵到她的。」
她們倆在院子里小聲的抱怨著打掃,姬指月站在窗里靜靜的聽了片刻,正想著要開窗去讓她們去烤火,不必冒著雨來掃落葉,待到天氣晴了再來也是無妨。
她的手剛搭上窗扉,卻聽一個小侍女又道:「這不過是些沾了雨的落葉而已,有什麼好噁心的,掃不出來大不了用夾子夾也是可以的,又不是沾了血水。」
「這倒也是,昨夜聽在那院子里收拾的小光說,她們現在天天收拾那些血水可真是要人命呢。」
「可不是,原先我們收拾夫人的床單時,不也是那樣嘛,又腥又臭又黏的,小光她們已是比我們之前好了許多呢,起碼那血水還是香的。」
「說起來,可真是好神奇呀,我還是第一次見著人身上是有香味的,連流出來的血都是香的,這不是神仙身上才會有的嘛。」
「是呢,公子生的就像是神仙一樣好看,可惜變成了……」
她們倆在窗下一邊打掃著落葉一邊小聲的說著話,天上落著細細的小雨,霧氣一般的雨絲打濕了睫毛,看著眼前的景物便有些模模糊糊的。
漸漸走到了台階下,忽然聽頭上的窗子「啪啦」一聲,被人大力打開了。
她們驚愕的抬起頭來,許是因為眼前生了霧氣,她們竟見一向來好脾氣的姬指月,臉色煞白的站在窗戶里瞪著她們,一臉咄咄的兇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