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孤宅遇雨
和宮中一樣,夜裡還是有侍衛巡夜,只不過巡的範圍小了些,就兩位公主和其他隨從的住所,自然人也縮減了,五人一組,兩個時辰一班。
劉虎是這小隊的隊長,按慣例,接崗后就帶著組中其他四人開始巡查,這次能跟隨公主出巡在他認為是件天大的美差,因為各地迎接公主的「儀程」都是不菲的,這裡面的油水可是大大的。
心裡想的正美,忽然遠處移來一點燈光。
「什麼人?!」劉虎馬上警覺,五人停了腳步,手按刀柄,背靠中心圍成一圈戒備。
那燈又近了些。
「回答!」
「軍爺,是我!」低沉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賈孟氏。
畢竟人家是主人,劉虎鬆了口氣,換了個語調:「哦,原來是老夫人。」雖然愛財,可作為軍官的基本素質還是在的。
「老婦有起夜習慣,給軍爺添麻煩了。」賈孟氏裂嘴一笑,露出粉紅的牙肉。
「是我等給老夫人添麻煩才是,夜深露重,老夫人小心!」
「謝謝軍爺。」提著燈籠蹣跚離去。
目送她遠去,手下李大嘟嘟噥噥道:「老大,這地方真邪門,讓人老不舒服,特別是那老婆子,鬼里鬼氣的。」
「閉嘴!人家是這裡的主人,嘴上注意著點!」劉虎瞪了他一眼,「繼續巡邏!」
……
「啊~~~」
馬上就到交接時間,卻又有一陣尖叫打亂了夜空。
整幢宅子的人都被驚醒。
「殿下,生什麼事了?」劉虎趕到玉冶門口時依依已經在了。
「不知道,本宮也剛到。」正親**門。
歐陽攔住了她,臉色凝重:「殿下,還是屬下來吧!」
看他表情不似玩笑,點頭允許。
歐陽連敲幾下后,門被猛地拉開,身著裡衣的玉冶一頭撲進他懷中:「有鬼!有鬼啊!」
歐陽手足無措,玉冶的話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後面的人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依依拍拍她肩膀,柔聲安慰:「玉冶別怕,這世上沒有鬼,乖,咱們進去說,外面風大,別著了涼。」
「不,我不要!裡面,裡面有鬼!」玉冶緊緊拽著歐陽衣襟,沒有鬆手的意思。
最後還是在歐陽的千哄萬騙下,玉冶才跟著回了房間,手卻一直拽著他衣袖。
屋裡陳設與依依房中一般無二,地上倒著兩人,是玉冶的貼身宮女,沒什麼事,只是暈了過去。
其他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遣退他人後,依依問起了經過。
原來,由於認床,玉冶睡得並不塌實,半夜時,被重物倒地的聲音驚醒,一睜眼就看到床前站著個人影,長蓋臉,於是出尖叫,然後那人一晃就沒了影蹤。
「別怕,肯定是你太累了,看花了眼,如果真是鬼,哪會什麼都不做?你看歡歡熒熒(為什麼不是歡歡迎迎?)不是也沒事嗎?」一指剛被拍醒的兩宮女。
「可是,可是……」
「好了!」握住她手,(你是不是故意要把她手從歐陽袖子上拉下來啊?!)「如果還是不放心,我陪著你。」
小臉上滿是委屈,但還是點了點頭。
歐陽為她畫了安神咒,玉冶終於沉沉睡去。
讓歡歡熒熒回房休息后,依依已睡意全無,屋外又開始下起雨來:「歐陽,看來我們明天走不了了。」
「恩。」歐陽一直保持著他的招牌笑容,此時卻有點沒心沒肺,不過也是只要他關心的人沒事,就算外面天翻地覆也與他無關。
「現了什麼?」看他始終都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表情就不爽。
「現了你現的東西。」拜託,不要玩高深好伐?「這宅子不大,水卻很深。」
「恩,這裡太乾淨了。」玉宣說這裡沒現她的同類,但是像這麼古舊,又只有兩人居住的宅子怎麼可能會一點點異常都沒有?
反常為妖,這句話有個人教過她,但是誰,卻忘了。
「希望不會出事。」
可事實卻沒有依依想象的那麼樂觀――
「出事了,出事了!」明風跑進飯廳。
放下碗示意他說下去。
「有人死了。」明風用盡量平和的聲音敘述。
「姐姐……」玉冶驚恐地拽著依依。
拍拍她冰涼的手,問道:「是誰?」
「一名侍衛。」
「在哪?」
「停在後花園了,因為怕宮人亂走破壞現場,我已經讓侍衛將那裡圍了起來。」
歐陽對他微微點頭,以示嘉許。
反正這早飯也吃不成了:「去看看吧!」
「姐姐!」玉冶小鹿班比樣的眼睛里滿是恐慌。
「你先回房休息吧!」可憐的孩子,長這麼大一定沒見過屍體。
「姐姐,我怕,能不能,能不能……」瞄了一眼歐陽。
喂喂,他是我的侍衛好伐?!「什麼?」故意的。
「這宅子,這宅子有鬼!玉冶害怕,姐姐可不可以把歐陽侍衛借我?」越說越小聲。
很不可以!
他又不是貨物!!!
「這個……」
「殿下,這宅子的確有些古怪,您身邊有明風保護屬下完全放心,但玉冶公主這邊現在卻少了得力能手,不如先讓屬下送公主回屋,挑選了幾名合格侍衛后,再去伺候殿下,可妥?」
妥?妥你個大頭鬼!「那好吧!明風,我們走!」
「姐姐好像不高興了。」臨出門時,遙遙聽得玉冶如此一句。
「殿下她心地善良,怎麼會不高興?」善良個鬼!如果待會你沒能給出一個合理又合法的解釋,哼哼……
那名侍衛的屍體已經停在了花園中的小亭子里,身上滿是泥水,瞪著一個眼,彷彿看到了令他驚恐的事物,另一個眼睛的位置卻只剩下一個空洞,左胸一片血跡,其他看不出任何傷口。
他的旁邊垂手站著一個年輕人,穿著水藍色的長衫,低著眼,嘴角卻噙著絲微笑。
依依等人一到亭子馬上引起他的注意,抬起了頭。
他……太美了,但那雙深邃的眼睛更是如同遙遠的夜空,望不到邊際。
依依見過他,因為一照面就有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見過殿下。」那男子躬身一禮。
「大膽!見了公主為何不跪?!」順子喝道。
他抬眼看向李順,還是噙著笑,李順卻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算了。你是何人?」
「下官柳若飛,於太醫院任職。」柳若飛知道她一定會出現,或者說,有死亡的地方,她都會被吸引過來,這是她的天性,和他一樣。
「我們可曾見過?」有點想現在的套瓷,但事實就是這樣。
「沁心苑中。」他淡淡地答著。
是的,在沁心苑中,那時候蘇妃突然瘋,皇帝急招太醫進宮會診,那時見過,在一群太醫中,他很惹眼。
「不是,我是說在這之前。」
「殿下認為呢?」
「我不確定。應該見過吧!」
「恩,是的,在前世。」他的微笑和歐陽的完全不同,輕佻,卻不輕浮,誠懇,又不真實,他像世間最美的花,卻帶著劇毒,想抗拒,卻又抵制不了誘惑。
前世么?
「殿下。」明風可看不下去了,在旁邊提醒著,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
「你為何會在這?」收回看他眼睛的目光。
「下官粗通仵作之事,故前來助殿下一臂之力。」
「你早知我會來?」一挑眉,抓到話中的異味。
真像,和他一樣!柳若飛微微一笑:「是的,因為,前世的你一定會來。」
好曖昧的話啊~~~明風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假意咳嗽一聲:「現了什麼?」
「死於後半夜,約兩個時辰前,一擊致命,心臟被抓出,右眼被剜去,現皆不知去向,此外別無創傷。從兩處傷口來看,皆非刀劍利器所為。」柳若飛垂著眼,看著屍體,將現一一道來。
「你的意思是……」
「是被生生抓出剜去,只是下官不知道兇手有多大的力氣,或者說是度,能夠將一名侍衛,在幾乎沒有搏鬥,甚至是沒有多少掙扎的情況下謀殺掉。」但如果是他或者歐陽的話,完全可以辦到,依依和明風如果不用法術,基本上不行。
「被生生地……你是說,兇手就單憑一雙手?」呃……
賣糕的!
「殿下來看。」柳若飛示意依依跟著,來到一處草叢,有壓痕存在,「此處是屍體被現處,由於此處較偏,甚少有人行走,而自昨夜起就開始下雨,沖走了些痕迹,但也會留下些線索,這些是侍衛們的腳印,他們的腳印都很新鮮清楚,顯然是現屍體時留下的。」
「這不是有一些模糊的腳印?」有兩串幾不可辨的腳印,一直從園門口通到這裡。
柳若飛拿出一隻鞋,一比:「這是那名侍衛自己的,從腳步的跨度和著力點來看,他當時是在奔跑,或者說是在追什麼人。」
但是他前面並沒有腳印,那麼,他為什麼奔跑,追的是什麼?
喜兒打了個冷戰,顫聲道:「殿下,會不會,會不會是……」
依依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別胡說,這世上哪有那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柳若飛自懷中取出一方白帕,打開:「殿下,下官在那侍衛手指間拾到這個。」
那是幾根毛,白白的,眾人用探詢的眼神看著他。
「像是毛。」與其說柳若飛在解釋,不如說他在循循善誘。
毛?依依心中突然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如果要她自己配音的話,那就是「糟了」:「傳令下去,馬上離開!」突然轉身命令道。
順子等人從未見她如此神態過,慌忙答應,傳達下去。
很不祥的預感,曾經有人和她說過,遇到危險動物就會有本能的反應,人也一樣。現在就是一種本能的反應,面對未知危險的感應。
也許這是錯覺,但是,依依不能留下來證實,因為她不能拿幾百人的生命陪她冒險。
「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順子幾乎是跌進來的,從沒見他如此失態過。
「掌你個嘴!怎麼說話的呢?!」喜兒這也是本能反應。
「去!」順子橫了她一眼,轉回來,「殿下,山路被大水沖斷了,我們出不去了。」
「你胡說什麼?!我們不一直在官道旁邊嗎?哪來的山路?!」
是啊,我們不是在官道上遇了雨,然後在離官道不遠的地方見到一幢宅子,進來避的雨嗎?怎麼成山路了?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