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個包子
智千慮必有一失，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想將所有的事情都考慮進去，難如登天。畢虎畢竟還只是一名年方二十，血氣方剛的少年，雖略有城府，頗有謀智，但一碰到善於從整體掘錯誤的龍套時，就露出了馬腳。
龍套四指反手握槍，拇指摁住槍身，急甩小臂。便見槍帶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嘯而起，一下深深地插進了稻田中，槍陷三尺。
「好鬆軟的淤泥，果然不出所料。」龍套拔出槍，心中漸漸產生了一個極大膽的猜測。
「山林中的野獸如果在鬆軟的淤泥中互相近身肉搏，腳蹬蹄抓，肯定會帶出許多淤泥塊，飛濺一地，一片狼藉。只可惜，此處如此鬆軟的土質，雖有碾壓和腳踩的痕迹，卻幾乎沒有任何的淤泥塊灑落。」
「黑夜中兩人倒地互搏？值得推敲啊！」
龍套沒有再去沼澤，而是望了一眼身旁那條既有踩壓過的痕迹，又有刀刃割破稻桿的痕迹的逃亡路線，冷冷地吐出四個字：「欲蓋彌彰。」
過猶不及。一個殺人犯將自己的逃跑路線故意暴露於眾，這本身就是種可笑的行為。可更可笑的是，為了加深人們對其逃亡行徑的印象，特意用刀劃破沿途的稻穀，這根本就是欲蓋彌彰的愚蠢做法。一個敢於潛伏迫害隱藏了十三年的江湖仇人的刀客，怎會可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呢！。
龍套心中漸漸有了答案，他現在只想回到茶鋪再出求證一件事。
「唰——」
微風吹過，稻穀如金黃的波浪般起伏，龍套右手斜握長槍，身體前傾，雙腳如旋風般快速交錯前進著。遠遠看去，好似一條灰色的游龍乘風破浪，穿梭於金色的大海中。
此時剛過晌午，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茶鋪內稀稀落落地圍坐著一些較為清閑的莊稼漢，吃飽飯後，叫上一碗涼茶，四人圍一桌，隨意的暢談著。
龍套進來時，一眼便望見了早上那名羞辱他，后又被迫請他吃包子的男子維瑣。
這一次，維瑣倒像是遇了貓的老鼠，一下便瞧見了信步走來的龍套，吞吐了幾下，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著實夠嗆。
「這位就是維瑣大哥吧，感謝你早上慷慨解囊，贈我八個包子。」龍套笑呵呵的在旁坐下，取下身背的包裹。
維瑣一見龍套沒再提早上的事，心中頓時大鬆了口氣，又聽龍套一上來就是一聲」維瑣大哥「，叫得是通體泰然，直覺自己馬上就能羽化成仙了。
「維瑣大哥，這四個包子是早上吃剩下的，小弟不好意思再佔用你的錢，還是退還給你吧。」說完，龍套將從包裹中取出的包子送到維瑣面前。
維瑣看著這四個包子，頓時火了，豆芽般的身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溢，怒喝道：「小兄弟去這蓋易鎮十里八鄉問問，我維瑣是什麼人，老子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將包子一推，拍案道;「小兄弟儘管吃，不夠的話跟大哥說，你想吃多少，大哥給你買多少！」
言罷，又怕龍套不信自己這便宜大哥的豪爽，站起身，單腿立於長凳上，一手拍著大腿，一手指著回力，大聲嚷嚷道：「回力啊，給咱兄弟上一碗涼茶，五個包子，錢算老子頭上。」
龍套歪著頭，努著嘴，望著一副捨我其誰模樣的維瑣，嘴角揚起了俏皮的笑容。
包子涼茶馬上就端上來了，回力走前偷偷瞥了一眼龍套，內心湧出几絲愧疚之情，只是誰都沒察覺到，包括龍套。
龍套望著桌上擺著的一碗涼茶，再加十個包子，內心突然有種罪惡感。從小不輕易拿人東西的龍套今日靠著自己的威脅和巧言，間接騙取了十三個包子和兩碗涼茶。儘管被騙之人現在是心甘情願，滿心歡喜，但人性中的善良令龍套不知所措，久久沒有下口。
維瑣奇怪的望著原本面帶笑容的龍套低下了頭，雙手十指交錯，忐忑不安，漸漸也明白過來。長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孩子啊，沒什麼好內疚的。」
維瑣重新坐下身，道：「看得出，你應該不是咱蓋易鎮上的人吧。雖然不知你為何獨自出門在外，但肯定有自己的難處。咱維瑣雖然沒念過書，大字不識一個，可也明白雪中送炭的道理。」
「吃吧。」說完維瑣將包子推到龍套面前，亦如龍套剛才推向他身邊一樣。
「謝謝大哥！」這一次，真心實意。
包子龍套吃了三個，留了六個給維瑣，維瑣拿了一個，還了五個給龍套，龍套推脫不掉，只得重新放回包裹中。
吃完包子后，龍套開始向維瑣打探起了此番來茶鋪的真正用意。
「維瑣大哥，那日，舊茶鋪被燒，你可知道？」
「怎麼不知，那天我還撲過火，那火叫大啊，整個黑煙滾滾，火舌燒天。」
「維瑣大哥，那你那日可否進掌柜房中看過？」
「當然看過，那日一聽到畢虎小兄弟在屋中呼喊，老子就立馬澆了一大桶水在身上，和幾個壯年沖了進去。只可惜，掌柜早死了，而畢虎小兄弟也被擄走了。哎，畢虎小兄弟可是個好人啊，雖然長得粗狂了點，但心眼好，手腳勤快，比現在這大力要來得舒心多了。」維瑣看起來的確有點神傷，喝了畢虎十來年的茶，再淡的感情也是揪心的。
「維瑣大哥，不要傷心了，畢虎一定會沒事的。」龍套順口說道，渾然沒有想到，這蓋易鎮中，除了極個別人外，都以為畢虎已死，哪來的沒事啊。
維瑣正暗自神傷，也沒察覺到龍套話中的異樣，兩人好一陣沉默。
過了會，龍套見維瑣情緒稍加好轉，才輕聲問道：「維瑣大哥，那天的具體經過到底是怎樣的，你幫小弟詳細講講吧。」
維瑣拿起碗，灌了口涼茶，抹了下嘴，開始向龍套細細講述當日的過程。（ps:如果哪位大大忘記了，請去看第一卷第七章《東窗事成》，哈煩在此就不重複了。畢竟寫過的東西再重複寫，讀看著也會不爽。）
「維瑣大哥，也就是說在那次救火過程中，你除了聽見刀鳴聲和畢虎的呼喊聲外，沒有再聽見任何其他的聲響？」龍套湊近身子壓低聲音問道。
維瑣奇怪的看了一眼龍套，想了想，堅定的點頭道：「的確沒聽見，那賊藏得太好了，要不是畢虎小兄弟救人心切，恐怕也不會被現的。」
話音剛落，茶鋪外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至近急速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