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籟葉曲
廳中的氣氛分外詭異,就連空氣都透著絲絲的寒氣,但展家兄弟卻未感到絲毫的涼爽,反而反常的大汗淋漓。
比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一旁端坐在椅子上的回夫人,只見她用蘭花指捻起一塊精緻的糕點,貝齒微張,輕輕咬下一口,咀嚼著滑入喉間。
展風長跪於前,本想再叫其他兄弟替自己掌嘴的他,一想到那聲「閉嘴」,再聯想到展雪現在的危難,話到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而讓自己打自己,卻無奈無手可打。
雖然腰牌很小很輕,但是他不敢,此時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一隻手去托這塊輕巧的腰牌。
就在這萬分被動尷尬的情況下,一向真偽難辨的展月驟然抬起了頭,眼神凝重,他艱難的用兩條膝蓋一點一點的向展風身邊挪去,不敢太慢,更不敢太快。一直挪至展風身側,湊著展風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道:「大哥,對不住了!」
說完,一把抓緊展風的頭,將展風的腦袋拎起,接著兩幾響亮的耳光扇了過去。頓時,展風的臉頰上留下了兩個鮮紅的手掌印,而匍匐在後面不敢抬頭的展花,更是驚恐到瑟瑟抖。
「停吧,我不想看什麼兄弟相殘的戲。」回夫人輕描淡寫的說道,聲音中還帶著絲絲的厭惡。
「展風啊,這次來除了賈員外的家的事外,我還有一樁事要吩咐你完成。」回夫人放下糕點,「茶館一事的真相嘛,你們也無需再知曉和調查了,不過兇手嘛,我這裡倒給你們物色了一個,雖然年齡小了點,舉止單純了點,不過相信你們有辦法能讓他成為真兇的,對吧?」
回夫人一揮袖子,茶几上便出現了一把刀和一雙破洞的布鞋,正是畢虎那日事先丟出祠堂的兩件物品。
「這把刀呢,是畢風堂卧房裡的兵器。而這雙鞋呢,卻是真兇遺留下來的罪證。好好把握吧,不要讓我失望。」
「今日黃昏你們就裝作調查取證般隨意走走問問,而明天一早,兇手會在斷臂祠中等你們,相信你們也應該知道,斷臂祠夜間不可輕入哦。」
「至於兇手該怎麼處理?」回夫人淡笑道,「先關進離著最近的徐州大牢,接著與其他犯人一起押送去東南方向的戰場,拉去兵營,做個敢死之士吧。」
的確,就在當初畢虎準備行刺畢風堂的前一晚,蓋易鎮東南方向的戍邊疆土遭到宋國的侵略,外交協談失敗后,情況告急,急需兵力增援。
回夫人打量了一遍展家四兄弟,又望了一眼另一茶几上的銀錢,粲然一笑道:「展花啊,你真不是個男人,沒你大哥的堅,沒你三弟的勇,也沒你四弟的智。除了花天酒地,就是偷雞摸狗,仗著自己的一點小聰明就想高人一等,你不配!」
展花匍匐在地上的身體抖得更激烈了,但明知不敵的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這到底是忍辱負重呢,還是膽小如鼠。
回夫人站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彷彿之前自己只是隨意的聊了會天,吃了點點心,又看了場戲,或許這就是上位的人生態度吧。
踏著姍姍的小步子,提心弔膽般慢悠悠的走出去,每一步跨得很小很輕,但即使再輕,在展家兄弟的心中,卻如大鎚重重一擊,驚心吊魄。
回夫人走至門口,正準備跨出門檻時,忽然又轉過身,驚得正緩緩抬起頭的展家兄弟迅速低了回去。
「展風啊,你可知你今日做得最錯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小……小人不知……」
「你做的最錯的就是,不該讓我進門時就看到門口那灘痕迹。」回夫人的聲音越飄越遠,直至不可聞。
而廳中的幾位一直拜倒在地盞茶工夫,才敢蠕動脖子,揚眼偷偷察看……
夕陽如血,燒紅了天際的雲彩,龍套百無聊賴的用手半遮著臉,眯眼仰望夕陽落山前的美景,內心恍惚。
他沒有立刻就回斷臂祠,斷臂祠下午的香客雖已沒清晨的多,但煙霧繚繞的混亂感還是令他遠遠的望了一眼便退卻了。
龍套不明白,那些香客是在臣服還是在墮落,對著一尊鍍金的石像膜拜,有何意義?雖然山中的人在打獵前也會對著大山祈禱懺悔,但那是種對自然與生命的感激與敬畏。而對這個或許是莫須有的石像膜拜祈禱,他想不通,也不知該如何去想通。可能那個石像正是像白先生所說的神仙中人的金身雕像吧,可那種有翻天覆地的大神通的神仙中人怎會去注意這個小鎮,又怎麼會費時費力替那些祈禱的人完成心愿,龍套不解。
直到後來,當龍套在生命危難之際牢牢的抱緊父親遺留下來的槍刺時,他才明白,明白當初看到的這一幕並不是簡單的膜拜,而是心靈的寄託。
人心是孤單的,需要能夠慰藉的港灣。
龍套再次尋了個樹蔭腳下,好不容易才從漸漸泛黃的樹葉間尋出一片還深綠著的葉子,摘下,貼於唇,心肺舒緩的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氣。瞬間,美妙的旋律就流淌開來,穿梭於陽光的間隙中,化出淡淡的憂傷……
那是屬於那個年齡的留聲,青澀懵懂中帶著少年的憂愁,飄散在黃昏的眷顧里,銘記出一段時光記憶。
這,將會是龍套生命轉折前最後一許的寧靜。
出了廳,歸家的回夫人遠遠就望見了那個消瘦的身影,安靜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淺淺跳動的樂律令她感到几絲茫然,或許只有在那一刻,一向決斷的她才會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確。
她駐足閉眼仰視著沒有邊際的天空,耳畔回蕩的是幾縷天籟般悠揚的曲子。時光流逝下,梢輕擺於微風,輪廓模糊於回憶。
「哎,誰讓小玉對你動了情……」一聲喟嘆飄散在黃昏的溫煦空氣中。
:哎,心情不適合寫太激烈的情節,所以寫些優美點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