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栽贓嫁禍
「大人,他……他……他是我一遠房親戚,家裡遭了變故,來投靠我的,昨……昨天剛來。」
一個瘦小的身影吃力的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全身皮膚被擠成醬紅色,看起來格外的滑稽。可龍套望著那依舊尖嘴猴腮,依舊口水四濺的維瑣,眼神略微有些朦朧。
沒有哪顆心愿意是自甘墮落的。只是心在面臨萬丈深淵時,僅僅需要世間無數人中伸出一雙手來。
龍套是幸運的,萍水相逢的維瑣在他出山以來最無助的時候,拉了他一把,把一顆孩子純真的心拉出了憤世殺戮的深淵中。
「你是誰?為何替他說話?」展風眉頭緊鎖,他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雖然只是個人比猴衰,膽比鼠小的程咬金。
「回大人的話,小的是這鎮上的農民,叫……叫維……維瑣。」圍觀的圈子爆出一聲哄堂大笑,維瑣滿頭大汗,緊張到結巴。
「果然夠猥瑣。」展花瞥了一眼,厭惡的說道。
「維瑣,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展風問道。
「回……回大人的話,小人認識這……這娃兒,他……是小人的一個遠方親戚,最近家遭變……變……變故,所以投奔小人來的。」維瑣說這幾個字感覺自己像是幹了一下午的農活,渾身勞累不堪。
「那為何昨日有人說他對你行兇勒索?」展風一針見血的問道。
「哎……那個,那個是誤會,咱有多年未見,一時沒認出這娃……娃兒,所以這娃給……給小人開玩笑的。」
「是真的嗎?」展風把頭轉向龍套,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
龍套將眼睛閉上,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否認,自己幾乎坐實了展風給自己的罪名。承認,不但對不起自己的良知,更可能將原本無辜的維瑣拖下水。
「大人,是真的。」眼看龍套沉默越久,越讓人懷疑,維瑣像熱鍋上的螞蟻,著急萬分。最後心一橫,插嘴說道。
「我沒問你,閉嘴!」展風如雄獅般惡狠狠的掃了一眼維瑣,嚇得維瑣兩腳一軟,坐到在地,而圍觀的人也被驚得心窩狂跳,頓時靜若寒蟬。
「放過維瑣大哥,此時與他無關,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龍套忽的一下睜開眼,語氣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靜,只是手中的長槍抓得更緊了。
「也就是說,你承認自己是殺了掌柜和畢虎的兇手嘍。」展風心中雖敬佩龍套的膽氣,但口卻不牢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龍套厲聲說道。
「好!本捕快倒要看看,拿出證據后你還嘴硬。」展風一聲冷笑,轉頭對展月說道:「老四,將我們在稻田搜查到的殺人兇器拿出來。」
「是。」展月一聲應后,一躍騰空,翻身一蹬頂棚,如大鳥般飛過人群,奔向屋舍。不一會兒,便帶來了一把普通制式的大刀,刀身上還沾著一些分幹了的泥土和稻穗。
「這是我們兄弟在稻田現場不遠處現的,相信大夥都對稻田周圍有過搜查吧,可為何你們沒現這刀,而我兄弟幾人卻現了呢?因為昨日上午,此人!」說著展月一指龍套,繼續朗聲說道:「就是此人昨日上午經過稻田時將兇器置於旁處,企圖混淆視聽。這把刀在下和掌柜屋中的刀進行過比較,現正是統一制式的刀,大夥明白了嗎。」
說完,所有人再一次吃驚的將目光對準龍套,眼中也已信了七八分。
「哼,可笑的是殺掌柜要用掌柜自己的刀,更可笑的是統一制式的刀對砍,為何一把斷了,另一把卻安然無恙。」龍套一語言中此番話中的兩個致命錯誤。
「豎子,不容狡辯,定是你使用陰謀詭計,以為故意這樣就能擺脫罪名,群眾的眼睛的雪亮的。」展花一拍桌子,大聲呵斥道。
龍套突然完全明白了,眼前這幾位捕快壓根不是調查出了點什麼,而是根本就是要拉自己去背負此罪名,無論自己如何解釋辯解,都一樣無用。雖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這幾位,但想安然脫身可能是種奢望了。
一經想通,龍套感到全身乏力,原本支撐著自己的那股力量一下子被抽空了。歉意的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維瑣,一言不。
「龍套,本捕快懷疑你是掌柜畢風堂遠江湖仇人之子,來此是替父報仇,此等大義雖值得敬佩,但殺人畢竟罪大惡極!本捕快現決定逮捕你,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展風見龍套已氣勢已泄,便一鼓作氣道。
龍套抬眼注視著展風的臉,眼神中滿是不屬於孩子的嘲弄表情。
「還有什麼證據,都拿出來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展風感到一絲的難堪,龍套眼中的嘲弄之情和昨天回夫人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相似,彷彿自己在他們眼中只是在演一部枯燥乏味的戲。
「展花,去搜搜他的包裹,看看有什麼罪證。」展風惱怒的命令道。
龍套未作任何的反抗,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三人中任何一個都能輕易收拾自己,自己又何必去抱著必敗的心態來反抗。
其實在內心深處,龍套依舊渴望著自己能夠有一絲的轉機,而一旦反抗就幾乎坐實了殺人行兇畏罪潛逃的名頭,永無翻身之日。
所有圍觀的鎮民就像待宰的鴨子,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一眼不眨的瞅著包裹。包裹打開了,除了一些衣服外,妙手空空的展花同時翻出了一雙和罪犯留下的腳印一般大小的破布鞋,這一下龍套就真的完全坐實了殺人的罪名,幾乎是所有人,包括維瑣都帶著厭惡,驚訝,甚至是憎恨的眼神望著才十二歲的龍套。
當然,除了現在茶鋪的夥計回力,因為他認得那雙鞋,畢虎的鞋。
龍套不知該如何感慨,這場戲演得其實不怎麼樣,細究起來可以說漏洞百出,但是當這些話從來自京都的大捕快口中說出,再遇上像自己這樣一個沒有來歷的黑戶時,原本就不明世事,又不夠聰慧的鎮民們都信以為真了,這出鬧劇般的戲就成功了。
「大人,小人揭,昨天我隱約聽見他詢問維瑣關於茶鋪被毀一事。」
「大人,小人也揭,小人今早和大人是一同去祠堂里抓到他的,說明他昨晚畏罪潛逃,居然住在祠堂內。」
「大……大人,小人揭,那夜小人追蹤那賊人時,隱約望見賊人的身影與他相似。」
「大人……」
……
當某件事已成定局時,聲討的聲音也就開始此起彼伏,不管是否屬實,為了那幾個賞錢,幾個關注的眼光,或某位「大人物」的一兩句讚揚,奮不顧生的人永遠不在少數。
龍套再一次閉上眼,深深的感到悲哀和心碎,原來外面的世界永遠不會像山中那般簡單純樸。
人心接觸多了,也就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