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欠揍該日的老狐狸們】
紅牆黛瓦,一樹像是詩畫中的頹廢枯藤矗在小院落內,一個灰色斑駁的大水缸栽著一支綠葉襯托格外清新的白蓮花,五條色彩斑斕的魚搖曳在碧波盪影,大葡萄樹架覆蓋在整個小院子空曠地面,古色古香的釉色琵琶,一隻賴皮大狼狗,一間傳說中治大國如烹小鮮的簡陋廚房,一間擺放著寥寥幾本國策的厚皮硬殼書,卧室樸實,一張梨木板子床,一疊鋪的整齊的被褥,一把青藤木椅擱在靠近陽光的窗子旁,病怏怏的老人安詳的側躺在靠在東牆的卧榻處,一個十二歲,面容乾淨扎著兩條辮子的小女孩安靜的蹲在院子內熬藥。
王稷下、愛新潘羅氏、王天壩三人火急火燎的坐上王爺府邸的八抬輦轎向皇城東北方向一個小衚衕趕去,神色蒼茫,王稷下坐在寬大輦轎一個角落內,皺著眉毛,苦苦思索著老道士傳給他那一卷妖孽功法的利弊,心中的不忿放不下也無可奈何的放下,他這一神情落在剛解決掉二十年與自己現在丈夫算不上恩怨的糾葛,煙消雲散后又被老父病倒的消息震驚的愛新潘羅氏眼睛里一陣欣慰。終歸女人心軟如紙,一捅就破,等到執著都提起又放得下后,第一要的就是顧家以及相濡以沫的親情。
大福晉彎彎的眉毛緊在一起,焦慮的望著催促轎夫急行的平頂王,舒緩了一口氣,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慈祥的對著王稷下,道:「稷下,母親和你外公這些年因為某些事情關係不好,為人子女的,二十年都沒有回娘家看他一次,是我不好太不孝順,作大孽了,罪不可赦,連帶著牽連你也沒見過這位外公,如今老人家重病纏身,怕是熬不過今年,不能再賞一次新年大喜慶了,我欠他老人家的二十幾年養育之恩,算不清,也還不了,到時候你見到外公一定要記得先磕頭,知道嗎。」
王稷下挪著身體到不自覺流著悔恨眼淚的大福晉身邊,一邊輕輕為母親擦拭,一邊真誠道:「先替母親向外公嗑三個響頭,然後再替父親嗑三個,最後,稷下今年快滿十歲了,從一歲算,一年三個,少給他老人家嗑了三十個,一定都給外公補償足,讓他老人家喜笑開顏,健健康康,活一百歲,活一萬歲。」
靜靜呆在一旁不顯眼,做個忠心家僕的祁姓老人聽到王稷下這番安慰的話,不覺唏噓感傷,有點掏心窩,堵得慌,難受。平頂王一臉倦容,奔波一天,腦子裡那根弦崩的特緊,愛新潘羅家老人這一病,可是嚇壞了也樂壞了一大批人,親痛仇恨,不想他死的,絞盡腦汁請御醫神醫江湖郎中道士,有些病急亂投醫,想他死的,巴不得老人家立刻脖子一歪翹鞭子,乾淨也利索。總之這一折騰,立刻前不久鬧的沸沸揚揚好不容鎮壓的京師又開始像牛皮癬一樣死而復生,八卦謠言是春風吹又生。
輦轎行的極快,穿過幾條街和幾座城門后,終於到了一條行為布衣街的偏僻街道,下轎,壓轎,幾人魚貫而出,小心翼翼。穿過幾條衚衕終於來到了一個小院子前。
幾十架各式各樣,裹著轎子的皮子五顏六色,介乎於五品六品官員的轎子居多,有三十幾架,五品青皮顏色以上的轎子有十幾架,其中兩輛一品官的大白鶴赤色轎子格外扎眼,精細的停放在院子外,文官的轎子甚多,而武官的大紅棗馬也有幾匹。小廝轎夫成幾十人的扎堆在一起,有十幾個圈子,各個圈子又涇渭分明。
這位桃李滿天下,儒氣文氣養到極處衍生霸氣豪氣的老人能量驚人。
敲開紅棗木門,一行四人進入院子。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一個花甲之年,面相寬大的老人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並肩而出。女人眉目慈善,負手而行,束黃色寬腰帶,穿著一雙綉著鳳凰的靴子,像是平民百姓家裡擺著的彌勒佛,寬耳,身材豐腴,不漂亮,每一步子跨的微小精細,像是閑庭漫步,又像是在走馬觀花,呈八字形,每每都領先老人半拍,大闊,龍步。
佯裝面無表情的平頂王一驚,跟在身後眼淚婆娑的大福晉皺了皺眉毛,祁姓老人也在同一時間對上了女人身後一個將乾癟身體縮進寬大太監服飾的無須老人,針鋒相對。
「微臣領家眷叩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平頂王撫了下袍子,彎膝,大福晉雙手擺於腰前,光棍的王稷下就乾脆直接撲騰一生跪在地下,一家三口人對著女人恭敬道。
「大膽,聖上在前,還不下跪,豈容爾等放肆,看咱家不拿下你這膽大包天的刁民。」女人微笑沉默,身後的無須太監雙足蹬地,忽然前沖,咣當一聲,王稷下感覺整個地都在搖晃,掐著把公鴨嗓子的老太監尖銳陰沉的注視著對面氣機鎖定在他身上的紅袍老人,一抬手,袖子鼓盪,先天之氣透體而出凝結成液體狀,踏著斗布著罡,接著三隻毒針從袖口內射出,緊隨其上,方位刁專,力量霸道,陰損到極點。
「呵」
一聲沉悶如老虎在山中虎嘯的聲音大吟,祁姓老人雙眼放光,練武之人自然有自己一套感應氣息的方法,眼前老太監男是一位先天境界巔峰的高手,這點從他能夠踏斗布罡就能看出,進入先天四十年,未嘗一敗,這是什麼概念,如果王稷下知道江湖上有個啥先天高手絕榜肯定會在心裡嘀咕,孤獨求敗,大巧若拙,大工不繁的一套狗屁境界。人與人爭鬥一是拼內力渾厚,所以有後天內力和先天內力的區分,第二個便是招式和打鬥經驗,還有一股子練武人的剽悍狠勁。祁姓老人本就是混江湖的,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內力方面,他和老太監不在伯仲,畢竟是大內護佑皇帝的高手,不是絕頂高手,萬一皇帝被刺殺了怎麼辦?招式的刁專也失了先機,看這老太監那股子後手接著後手的卑鄙無恥樣,十有,打鬥經驗也都在半斤對八兩。與人拆手交手,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武爭鬥本就不花哨,幾秒的時間就能分出勝負非死即傷,用不著大戰三天三夜幾百回合。拼著不要命也要把老太監捏死的心態,祈姓老人敞開胸懷,爭取一擊搏殺。
兩敗俱傷的局面。花甲老人和長的像彌勒佛笑起來更像的皇帝陛下同時制止。
「小罐子,還不住手,老師面前何須你個狗奴才放肆,退下。」聲音溫潤,不急不躁,透著懶散。
「阿福,住手,聖上面前不得造次。」聲音洪亮渾厚。
兩個打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先天高手突然停手,速退,老太監勾著身體彎腰伸出手。一隻養在深閨漂亮指甲留的修長,指甲花花綠綠的,女人將手掌輕輕搭在老太監手背,後仰著脖子諂媚一笑后就乖順的像個懂得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另一隻隱藏在袖子里的枯黃雙手輕微顫抖。
祈福額頭冒著冷汗,背後早已經濕涼一大片,又重新的站在了王稷下的身後。
皇帝陛下和花甲老人互相對望,相視而笑,前鞠躬向他老師賠不是,后彎腰向皇帝陛下道管教無方。
跪在地下的王稷下冷汗凜凜,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刺激的他想站起來指著鼻子跳腳罵娘,偷偷抹了一把汗,暗道一聲,一群虛偽欠揍該日的老狐狸。